待诸人散尽,弦月的余光忽而瞥见角落的位子上还有一人未动,她奇道:“你怎么还没走。”
那人一双漂亮的眼眸回望向她,眸光清澈而空灵,只听他轻声道:“班主是要放弃了吗?”
声如珠玉,宛若天籁。
说话之人不是弦桐,还会是谁。
“啊?”似是被说中了心事,弦月嘴角扯出一个略显尴尬的笑容,“也没有啦,就是……”她顿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才好。
“班主是想要旧事重演,再去孤身刺杀一次吗?”弦桐目光灼灼的望着她,追问道。
“没有……嗯……好吧……”第一次被弦桐用如此摄人的目光相逼,弦月坚持不过片刻,便败下阵来,认输道:“要不怎么办呢,仇我是一定要报的,可是戏班,我不想带着大家涉险。”
弦桐闻声,似是无心的言道:“我随班主去。”
“你来干什么。”方才还略显心虚的弦月,此时突然面色一变,高声道:“来添乱吗?”
“来帮忙。”尽管弦月在言语之间对他颇有轻视之色,他却是不甚在意,只轻声道:“多一人,总好过少一人,何况我无知无觉,不惧生死。”
“不用。”弦月想都没想,断然拒绝。
开什么玩笑,弦桐是什么样,她能不知道?从打出生起就没离开过那山半步,这次随她入芜城还是他平生第一次出山。一个半点社会经验没有,肩不能抗,手不能提,除了长得好看,唱戏好听,基本一无是处的木傀儡,能帮上什么忙啊。
自然,弦月是绝不会承认她这是在为弦桐担心。
“班主拦不下我。”弦桐语调轻柔的像是在述说一件再寻常普通不过的事。
“嘁~”平素贯是听话懂事的弦桐若是执拗起来,便是连弦月也颇感几分头疼,但她话里却是不敢见半分的松动,只得强道:“你不信便试试,看看能不能踏出这芜城一步。”
“是。”弦桐恭敬回道。
一个依然似往日顺从无比的“是”字,愣是把弦月后续将要一股脑丢出去的威胁话语全数挡了下来。
“你……”一手指着弦桐,她气呼呼地瞪着眼,没了下文。
“班主息怒。”弦桐轻声劝道。
“哼~”弦月气恼地扭过头,不再看他一眼。
不愉快的谈话以一方赌气似的别过头而终止,气氛便陷入一种说不清的静默之中。
好在没过多久,一道清脆的声音自屋外传进,使前厅恢复如常。
“班主,我哥他已经能下地啦。”小白带着一脸喜意地从门外闯进,笑道:“听说班主在这,便遣我先过来告诉班主,他马上就到。”
弦月闻言却是半分喜色也无,只皱眉道:“你哥胡闹,你也不晓事吗。”
“啊?”小白一愣。
“你哥只是堪堪能下床,还没好利索,瞎折腾什么。”骂完小黑,弦月一顿又朝小白道:“知道他身子还虚,你不说拦着点让他好好休息,却还陪着他一块疯,这么冷的天,不是胡闹是什么!”
“欸?”小白又是一愣。
班主今天怎么了,谁惹到她了?小白胡乱想着。
“愣着干嘛,还不快点接你哥去!”说完,也不管糊里糊涂立在原地发呆的小白,带着三分薄怒七分担忧,弦月迈步便往门外行去,想要到院中去迎一迎小黑。
“一个个的,都这么让人不省心。”跨过门槛时,她低声咕哝道。
……
好在小黑的身子骨确实结实,恢复的也挺快,没等弦月走出去多远,慢了自家妹妹几步的他已然匆匆赶到。迎面看见班主大人正黑着个脸立在院门口,他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已管不了那么多似的,开口便道:“班主,那个三山班大有来头,请您暂且忍耐一时,待从长计议才是。”
“哈?”弦月没想到他一上来就直入主题,准备了满肚子的呵责此刻又像是方才对着弦桐时一般,全数又咽了回去。
真是让人火大啊,弦月如是想。
只是生气归生气,三山班大敌当前,正事要紧,这点觉悟她还是有的。
“罢了,进屋说。”深深吸一口气舒解开心中郁结,弦月转过身带着小黑入厅。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啊,十二月班主心底慨然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