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小白说完时,弦月已将信读完,她回应一声,然后把信纸送到弦桐面前,“呐,你也看看。”
“哦。”弦桐点头。
信纸不大,四四方方的一小张,白色,摸上去略有些厚。他低头看到那上面只写了一行清秀的小字,瞧内容似是一处住址,又不是很确定。
“这个地方……”弦月思索着,“好像是……”
“夏时楼。”片刻,弦桐轻声道。
“哦,对,夏时楼。”弦月一拍脑门,恍然道:“我说怎么总觉得有点眼熟呢。”
思及此,她不由得哑然失笑,先前还是打着机锋的一段戏词,而今竟不耐烦的直接送来一个地址,这是把自己当做蠢货,瞧不出词中真意吗。
“是褚逸的请帖。”弦桐笑道:“算起来,这已是他第四次请班主过去了。”话虽如此,他心底却是有些不安,没来由的便想起一出戏——刘玄德三顾茅庐。
“四次?”近来接连为三山班之事所扰,精疲力竭的弦月自觉记性是大不如前,“有这么多吗?”她问。
弦桐不答,只是浅笑着点点头。
“要不……”她迟疑着,“去一趟?”
尽管心中盘算着这事总是有些蹊跷,可她转念一想,自己已是一无所有,人家又能贪图什么呢。
“班主……”弦桐下意识的就要去阻止,脑海里却忽的浮现起那日小酒楼中的种种画面,便话锋微微一转,柔声道:“那日班主酒醉,有些事大概记不清了。”
“什么?”喝断片的弦月确实是不记得。
“夏时楼的东主褚逸,请班主过楼一叙。”弦桐回想着那日褚逸说过的话,转述道:“是想与班主一道商议应对三山班之策,他似乎与三山班也有间隙。”
“嗯。”听到这话,弦月反倒放下心来,对方有所图就好,就怕人家真是无欲无求只为日行一善,那样她就要仔细斟酌斟酌了。
毕竟,此时此刻,如果确是有人愿意相助于她,她好像还真没什么理由拒绝。
复仇大业在上,一切都好商量。
“成罢。”
弦月低喝一声,旋即便见她目光中露出坚毅之色。
“小白,”她招呼一声,“别喝了,跟我回屋。”
“啊?”小白愣。
“挑件衣裳,再帮我梳洗一下,咱们去夏时楼。”不等小白反应过来,弦月已经推着她往门外走去。
“对了,回头你也去找件衣裳,我正好补个觉。”
精神气十足的声音带着笑意从外遥遥传来,留在原地无人理睬的弦桐便只能望着这两人出了院门后渐行渐远的模糊背影,不知所措。
木头做的心好像突然软了一小块,然后便被冰冷坚硬的胸腔硌得生疼。
……
夏时楼。
这个地方弦月倒还是有几分印象,与城里其他戏楼相比,规模中等偏上。三层的小楼,内里一面是戏台,另对着三面的看台。装潢也是简单朴素,无甚特别之处。唯一与众不同的是,戏台之下竟有一方鱼池。因着已是入冬,此时池里并无鱼水。但弦月能想象得出,待到盛夏时节,台上水袖飞舞,台下锦鲤鱼跃,碧色莲叶间,粼粼水波倒影着台上众生百相的朦胧轮廓,该是怎样一副奇异景致。
不过嘛……
离开前厅以后,弦月张罗着小白帮忙收拾好自己,然后又睡了一会儿。直到过了正午,养足了精神,这才叫上同样梳洗过一番的小白。两个人一边聊着闲话逛街散心,一边缓缓朝夏时楼所在的方向行去。
这夏时楼离的倒不算太远,两人溜达过来的时候日头不过刚刚向西偏了偏。戏楼不比茶楼酒肆,越是饭点前后人便是越多。戏楼的午后向来是见不到几个人影的,此时的听众们要么还在上工,要么就是在家里午睡;而伶人们,勤奋点的怕是正在练功,慵懒些的兴许还未起床;至于那些掌柜家的小学徒,估计师娘早上委派下的杂活到现在还没干利索呢。总之,各人自有各人事,却独独没有像此刻的弦月和小白这般——抬腿就往戏楼里进的。
“两位贵客,留步。”
弦月和小白这刚进门,人还没站稳呢,就瞧见迎面快步走来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一身短打扮,尚显稚嫩的小脸却带着满含戒备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