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静默。
“是。”弦桐微一颔首。
没有固执的坚持,也没有激动的问责,好似方才那个心心念念想要登台的根本就不是他一般。
“我们回去吧,”弦月垂着头,像是要埋进土里似的,“夜里真冷。”
“好。”
……
三日后的清晨,半山腰上。
弦月看着班里的人把最后一箱行头搬进停靠在山道边等候已久的马车里,朝着小白遥遥手:“小白,领着大家到各房再查一遍,咱们最近都不会再回来了,别落下什么东西。”
“是。”正在马车上接应的小白答应一声后,翻身跃下,点了几个人就往回走。
“呼,这次真的要走了啊。”最后望了一眼这生活了许久的地方,带着点点不舍,弦月低声嘟囔一句。旋即扭过头转身跳上马车,掀开车帘俯身坐了进去。
再怎么不舍,也要走呀。
“呃……”上一秒还略显忧伤的弦月,待看到这驾专为自己准备的马车里突兀多出个人来,忧伤瞬间化为无奈。
“你在这儿做什么,”瞧对方一副老神在在的洒脱模样,弦月问道,“怎么不和他们一起去收拾东西?”
“我……没有东西要收拾。”
这人自然是弦桐,从不曾登过戏台的他,连盒水粉都没有,又何来收拾一说。
“……”弦月无言,谁让她光顾着招呼众人搬东西就把这事给忘了呢,无端的又惹了弦桐心事。
“车里是不是有些闷。”弦月伸手推开身侧的小窗,生硬的转换话题,“你那边的也打开吧,透透风。”
“嗯。”弦桐一手推窗,另一只手却从怀里取出一块轻纱熟练的覆在面上。
“……”弦桐讨厌戴面纱,这事弦月当然知道,所以,她好像一不小心又刺激到他了啊。
踌躇片刻,弦月心下一横,抬起手一把扯下那块遮挡着弦桐绝美容颜的碍事碎纱,随手往窗外一丢。在弦桐错愕的目光下,她强笑道:“进了城中,带着它反而惹人注意。”
“哦。”弦桐点点头。
其实无论戴与不戴,内里的缘由弦桐都不太明白。只不过,弦月说什么他好好听着就是了,因为他不想她不开心。
山间的风自窗外吹来,带着浓浓深秋的寒意。
两厢里无言,弦月侧着头往窗外望着。
山路旁高高低低的树木,叶子已微微泛黄,偶有秋风打着旋的掠过,便会带下几许残叶,然后飘飘扬扬的落在另一株树旁,等待着埋进一方泥土里。
叶子落了,林木间自会稀疏些许,清晨时分薄雾般的阳光便从这空隙里洒下。
忽然,弦月瞧见林间一片光影晃动。
“唔,好像……有人过来了?”她自语道。
“山下村子里的,”弦桐朝人影扫了一眼后起身走下马车,回头朝弦月道:“班主,我去看看?”
弦月见他人都已经下去了才想起来跟自己打招呼,又思及其他人此时皆未在此处,索性也没拦着,挥挥手便算是默许了。
半盏茶的功夫里,上前去询问的弦桐已走了回来。
“确然是山下村中的。”弦桐轻声道。
“唔……”话一出口,弦月稍带迟疑地停顿一下,复又问道:“那人,可说是因何而来吗?”
“说了,”弦桐说着还不忘回头瞧了来人一眼,然后转过身解释道:“他希望班主能带着村子里的孩童一起离开。”
“哈?”弦月先是一愣,随即面露难色,“如何忽然提起这事了。”
弦月带着戏班生活在山上的这段时间里,不是没遇到过带着孩子来拜师学艺的,只是一来这唱戏卖艺到底不是什么光鲜的行当,因而当真前来寻师求艺之人不过寥寥,二来则是她这班里隐秘颇多,不便外人加入。
这会儿听了弦桐的回话,她心底不由得谨慎半分。
弦桐点点头,继续回道:“昨日夜里,山下的村子惨遭马匪洗劫,似是连过冬的粮食都被抢尽。”
“呵!马匪倒是会给我们找事。”弦月双眉微挑,嘲讽道。
“是,”弦桐随口答应一声,“只是这些村中孩童……”他踌躇片刻后似是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