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善晚会的重头戏在于叶夜的未婚夫求婚那段,孔萳还是抵达会场,尽管心里有千百个不愿意,她还是想再见他一面,即使是看着他跟别的女人求婚。
想再见他一面、见他一面……这句话在吴妍薰脑中盘旋着,她一点也不想承认,自己竟然好想见郑颐人一面!
自那晚后,他们几乎都避不见面,即使在同一个后台,他们也从不待在同一个空间当中。因为她会窒息,她会被疯狂的爱恨塞住口鼻,难以呼吸!
而且她更害怕,害怕郑颐人见到她又会露出一脸“想到她那张脸啊……”的表情;她也害怕郑颐人再抓住她说任何情爱的话语,因为她已经下定决心,再也不要相信任何人的谎言了!
慈善晚会结束后,吴妍薰回到了家,站在镜前的她摘下耳环、项链,再一次珍惜地触摸身上的礼服,她珍爱这件礼服,因为它有着不凡的意义。
褪去了衣物,便去浴室冲澡,她只要闭上双眼,就会浮现那天在川汤的情景,她赤裸裸地站在郑颐人面前,紧张得颤抖着身子,把自己美丽与丑陋并存的胴体,给她所爱的人看着。
会痛吗?那是郑颐人出口的第一句话。
其实那时不会痛,就算会痛……听到他心疼的语气时,什么也不在乎了!但是……她现在会痛,她觉得背部、脸上都烫得要命。最痛的是心脏,仿佛上头插了千万根针,拔除不掉的感觉!
当年曾历经这样的痛苦,但没有这么难受,或许因为她没有爱得这么深过吧?爱得越深,伤得越重,疗伤复原的时间也需要更长久。
吴妍薰吹干头发后,从床下拖出一箱东西,里面有几本笔记本,上面有着泛黄陈旧的剪报,这些都是她搜集下来的,关于父亲自焚的那场火的剪报。
第一张,就是失火隔天的新闻,报纸上面有着父亲、母亲与弟弟的照片。说来可笑,那场火夺去了她的一切,连家人的照片也只能靠着剪报的保存才得以留下。而妈妈与弟弟的照片下,写着他们的名字,以及“被勒毙”三个字。
父亲的照片栏位早被她剪下,放到瓦斯炉上烧毁了。她当年,非常、非常地恨父亲──恨他的残忍行径、恨他在她身上留下永不磨灭的痕迹、恨他夺走了幸福的家庭,还有她亲爱的妈妈及弟弟。
现在呢?她还是恨,只是恨也无济于事了,他们已经不在世上,不管爸爸当初犯了多大的错,他都已经无法补救些什么了……即使到了现在,她依旧在为当年他放的火受折磨,他也不能为她做些什么了。
仔细地翻着一页又一页,重复念着死亡名单。有人说深夜不宜念这些名字,说不定是一种唤魂仪式;她并不在乎,她只在乎会不会有家人的灵魂前来,让她能够解除寂寞。
就算是父亲来了……她也不再破口大骂了!再怎么样总是疼爱过她的父亲,而且往者已矣,来者可追不是吗?
“住在四楼的郑家……一家四口被浓烟呛伤……儿子郑颐人被邻居所救逃出生天,么妹郑可妮……”郑可妮?吴妍薰讶异地念着过往的报导。“被火严重烧伤,自四楼窗户逃生时,直直坠下,全身多处骨折,但已恢复意识……”
可妮?吴妍薰飞快地看向依旧搁在床上的礼服,这件是名设计“可妮”的衣服,裙摆绣着“可妮”的字样……颐人是织品系的,他深爱并怀念着他的妹妹,难道说──
可妮就是颐人?这件衣服是他亲自设计、亲手打板、剪裁,缝制给她的……礼物?
所以,那天他能够飞快地为叶夜改变衣服尺寸的大小;他也知道她哪里的肌肤光洁诱人、知道哪里充满着伤疤;知道怎样的剪裁适合她的味道,看过一眼就知道她的身材及适合的尺寸──
吴妍薰必须捂住嘴唇才不至于哭出声来,泪珠争先恐后地滴落在礼服上。
她知道这样不好,眼泪对衣服并不大好,但是她就是无法克制自己的泪水。颐人、颐人……真的很抱歉,一切都是她不好,是她不该这样子欺骗他、伤害他,让他付出那么多的心血,却换来绝望及恐惧的一切。
她好想他、她好爱他啊!为什么她要有这张脸?上天为什么要对她这么不公平?一个不想死的人,为什么要为别人的错负责、受折磨?
吴妍薰紧紧地抱起衣服,蜷曲在床上,抱着衣服像抱着郑颐人一样,上面有他触摸过的温度、有他细心缝制的心血、有着自己爱恋并且痛苦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