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把书放好,端个杌子坐在床边,大有劝和的意思:“夫人,二爷天天都有来看您,每次来您都陪大姑娘睡了,奴婢本来要叫醒您。二爷不让。”
“是吗?”温婉蓉说不上心里到底想什么,她一心扑在孩子身上,倒不太想她和覃炀的事,但自从老太太来看过。说孩子和覃炀刚出生时长得一模一样,心里没波澜是假话。
再怎么说,飒飒是覃炀的亲骨肉,也是她的身上掉下的一块肉。
怀孕时,一天一顿燕窝,好吃好喝让她先吃,覃炀没表现出一丝犹豫,相反随她怎么浪费,上一刻想吃的东西,等小厨房真做好了,她又不想吃了,有时覃炀包圆,有时倒掉。
但为什么两人总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上争吵不休。
温婉蓉搞不懂,也没心思搞懂,她扪心自问,是自己的问题吗?
是覃炀的问题吗?
还是两人都有问题?
冬青见她迟迟不说话。也叹气,尽力劝:“夫人,二爷现在在书房,奴婢叫他过来陪陪您?”
温婉蓉没吭声,隔了一会,说了个不相干的话题:“冬青,你去打探一下那套书多少银钱,把钱送到丹府。务必让丹少卿收下,长公主之前一定克扣他的俸禄,他才过得如此拮据。”
冬青微微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应声说好。
温婉蓉缓了缓,又对她说:“一会把二爷叫来,孩子出生好几天,他还没好好看过飒飒长什么样吧。”
冬青点点头。
没一会。覃炀轻手轻脚进屋,先去西屋看了眼熟睡中的孩子,又跑到东屋找温婉蓉。
他坐在床边,背对着她,语气听不出喜怒:“这段时间府里太闹,我要下人都别来吵你。”
温婉蓉嗯一声,说知道。
接下来,两人相对无言。
覃炀看着西屋。叹息一声,两人说什么呢?他以前在粉巷哄姑娘的手段,到温婉蓉这里全部失效。
两人吵过,闹过。和好又吵,吵到现在升级到动手。
他不爱她吗?
爱。
但爱的同时包含很多其他欲望,比如占有、控制,以及见不得别人觊觎他领地里一分一毫。
温婉蓉看着他笔直背影,同样叹气。
她想,从最开始两人两两生厌,到后来相爱,再到各种吵。和好,又吵,翻来覆去,不累吗?
她尽量避免矛盾。到头来纸包不住火。
有一瞬,她真的动摇过,所有的事换作丹泽,会像覃炀这样吗?
肯定不会。而且会无比珍惜吧。
再往深想,以丹泽的性格,估计很多过往要改写。
然而一切都是空想,也只能是空想。
温婉蓉收回思绪。问覃炀:“你怎么这个点在府里?今天不用进宫吗?”
覃炀说不用,稍作停顿,他又道:“宫里都安排好了,我回来休息几天。”
到底是他休息,还是回来陪她。
话不说透,各自心里有数。
温婉蓉对他态度缓和几分,不像前些天冷冰冰:“你不去,杜皇后知道不会为难你吗?”
覃炀说不知道。
反正他做好最坏打算,大不了覃家的武将名门世家到他这里结束。
为了一官半职,被人打了左脸,再伸右脸主动挨打的隐忍,他做不到,这辈子都别想。
所以他既不懂齐驸马戴绿帽还装作不知道的窝囊,也不懂丹泽为了上位,被女人天天骑头上的滋味。
在他眼里都有病,好好日子不过,给自己找不痛快。
转念,他觉得自己爱操心。
他好过吗?
也不好过。
“温婉蓉,干脆我辞官,带你和飒飒搬到扬州去吧,反正答应过你们,下扬州玩。”他大喇喇躺下来,枕在温婉蓉腿上,无比认真看着她。
远离纷争和宫廷是非吗?
温婉蓉笑笑,只当玩笑:“你觉得杜皇后会答应你的要求吗?”
覃炀被问得语塞,半晌吐露一句心里话:“老子在宫里很烦。”
温婉蓉嗯一声:“我知道你烦,脾气也越来越差,不然不会跟我动手。”
听起来像体贴,更多是控诉。
覃炀理亏,听这话没吭声,没狡辩,也没像以前找各种稀奇古怪的理由为自己开脱。
然后两人就这样,一个人横着躺,一个人竖着躺,相互交叉,沉默好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