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打搅你处理公务?”她取下兜帽,扫了眼案桌上高高堆积的卷宗,不好意思笑了笑。
“上午刚刚忙完。”丹泽犀利的眼神柔和许多,转身去泡茶,又问温婉蓉有没有忌口。
温婉蓉不想他麻烦,凑过去,说自己来。
丹泽笑起来,说她如今身份大不同,十指不沾阳春水,这种伺候人的活还是他来做,他们也难得见面。
“我……”温婉蓉坐在矮几旁,看着欣长笔直的背影,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丹泽端两杯茶,坐在对面位置,把茶盅推过去。
温婉蓉垂眸,盯着青花瓷盖的描花,攥紧披风一角,迟疑道:“丹泽,我不是来喝茶的。”
丹泽“嗯”一声:“我知道。”
温婉蓉心思,这话怎么说呢?
如果开门见山说她为覃家而来,丹泽答应的同时,肯定又要气好几天。
好似只有她需要他,利用他,才会出现。
可往深说,她又能怎么办?
丹泽真正想要的,她给不了,只能从别的地方弥补。
温婉蓉犹豫片刻,从怀里拿出鼓鼓囊囊一包现银,轻轻搁在矮几上,收回手:“原本要给你一千两,但我拿不动,先带五百两过来,我求你有事。”
丹泽没想到温婉蓉来这手,洋溢在嘴角的笑僵了僵,随即消失不见。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眼底泛起冷意,往椅子里一靠,一瞬不瞬盯着她。
温婉蓉没想惹他不快,赶忙解释:“我没什么特别意思,求人总得求人的样子,你我即为君子之交,一是一,二是二。是应该的。”
“是吗?”丹泽压住火,把话还给她,“温婉蓉,念在你我君子之交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公然在大理寺行贿大理寺卿,知道什么罪名吗?”
“我知道,是我考虑欠妥。”温婉蓉心思好心办坏事,悻悻然拿回那包银子,硬着头皮说,“叨扰丹寺卿许久,还请大人海涵。”
说着,她起身要走。
临到门口,被人一把拽住胳膊。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丹泽手抵住门,语气软下来。
温婉蓉站着没动,看着怀里一包银子,叹息:“丹泽,你对我发脾气,我不怪你,我只是不想欠你太多,不想良心过不去。”
丹泽重新拉她入座:“那也不用拿包银子来搪塞我。”
温婉蓉抬头,无比真挚看着他:“我现在除了钱,什么也给不了。”
“我,”她抱紧怀里的钱袋,低下头,好像说给自己听,“你别误会,我没有拿钱侮辱你的意思。”
她的为难不是装的,想弥补的自责与愧疚也是真的,丹泽就是再气,也不忍看她受委屈。
温婉蓉比他初见变美了,是那种叫人心动的美,可眼神失去当初的清澈和明亮。
也许不知不觉间,大家都变了,变了外貌,变了心性。
丹泽想想刚才冲她发脾气的话,有些过意不去,他大概官场混久了,又天天与各种犯人斗智斗勇,不自觉带出狠厉一面。
可温婉蓉对他,越发小心谨慎,说到底还是怕伤害他。
丹泽头一次感到,他们间距离在拉大。
换句话说,或许他心里的感情在变淡。
丹泽微微皱眉。不想往深处思考,为什么会淡。
即便温婉蓉不想伤害,还是无意间做出伤害他的事。
比如介绍姑娘给他,比如为了心爱的男人,找他寻求帮助,就像现在,为了覃炀,为了覃家,来跟他低声下气。
丹泽从她来找他一刻,就猜透彼此所有心思。
他其实很想问一句,如果今天换自己受难。温婉蓉会全心帮他吗?
肯定不会吧。
丹泽喝口茶,平复情绪,对她说:“你要的东西,我不能给你,但可以当你面全部烧毁。”
温婉蓉微微一怔,反应过来时,听自己说声“谢谢”。
她想除了谢谢二字,说什么都显得多余。
丹泽放下茶杯,起身走到案桌前,从一摞公文里翻出几页盖了朱印的纸,拿给温婉蓉:“你看一眼,所有关于粉巷调查,都在这里。”
温婉蓉摇摇头:“我信你,不用看。”
丹泽嘴角微沉,一语不发走到炭盆旁边,一张一张丢进去,白纸化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