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边说,边取披风。
丹泽先一步拦下她:“一一,你别这样。”
柳一一攥紧披风的手松了松,微微叹气:“大人,这话该我说才对,您别这样。”
“今天下午事很急很紧。”他解释。
她很理解地点点头,语气平淡:“其实管家跟我叮嘱过,说大人忙公务时,不喜被人打搅,是我忘了。”
柳一一刻意拉开距离,丹泽不是听不出来。
他语气更缓和:“管家说,你今天提早从绣坊回来是为了等我?”
柳一一心思迟早要走的,就别说你侬我侬的话,产生不必要的误会,随即否认:“没有啊,就是今天师傅有事,提早放我回来了,管家问我,我就胡诌一个理由。”
然后掩盖似的“哎呀”一声,压下心头翻滚的情绪,自嘲般笑嘻嘻:“大人,我跟着花妈妈时间久了,把规矩学坏了,什么都不会,就会满口胡诌。”
她说着,坐回椅子上,扒口变温的饭,继续装没心没肺:“大人,你别管我了,我吃完就睡。”
之后,她什么话不说,也不再抬头,似乎所有专注力都在一碗饭里。
丹泽皱皱眉,看见柳一一的样子,就想到自己。他能猜到她现在想什么,肯定想寄人篱下就得有寄人篱下的样子。
“一一,饭冷了,我给你下碗阳春面。”他尽量避免刺伤她的自尊心。
柳一一筷子停了停,头埋得更低,加快速度吃饭,吃两口大概觉得不妥,抬头找话题:“大人,师傅说我手艺不错,现在已经可以接一些简单的活计,还说两个月后考核,只要入东家的眼。每月都会给我发银钱,不过按学徒级别,比她们正式绣娘少不少。”
丹泽坐她身边,看她吃:“少多少,我补给你。”
“不用啦,”柳一一好不容易宣泄的情绪又聚集起来,心酸得要命,笑得牵强附会,“我做工满三年,不出错就能成为绣娘,前程挺不错的,不过,大人跟你商量个事。”
“你说。”
“可能我嫁不了你。”
“为什么?因为我今天吼你?”
“不是。”
“那为什么?”
柳一一抿抿嘴,尽量把语气放平,听起来更像玩笑或逗趣,干笑两声:“花妈妈说,粉巷的姑娘抛头露脸太多,会嫁不出去,以前我不信,现在有点信了,姜是老的辣。”
丹泽就知道真正原因在这里,下属冒出这句话时,他就发现柳一一的脸色变得极难看。
柳一一转身一瞬哭了,他也知道。因为有事没时间哄。
吃晚饭的时候,柳一一没来,他想她在气头上,等冷静再找她。
结果等他找她时,就看见一个姑娘家跟耗子一样,躲在厨房吃剩饭剩菜。
他看在眼里,心里很不是滋味。
一直倾斜于温婉蓉的天平,突然回落柳一一那边。
扪心自问,如果今天下午换作温婉蓉,他会吼她吗?
肯定不会。
如果换温婉蓉哭,一定排开所有事,哪怕自己通宵达旦处理公务,也会先哄人吧。
但对柳一一,他没这么多耐心。
表面的好对他太容易,发自内心的东西伪装不了。
柳一一虽然不知道真正原因,但一定直觉到什么,才会反复疏离,摇摆不定。
至于为什么要娶一个仅仅好感的人?
丹泽没想明白,也很迷茫,本能冒出这个想法,便照这个想法去做。
两人沉默良久,柳一一手上的筷子再没动过,一碗饭从热的放成温的,从温的放成冷的,她的心也跟着沉下去。
“一一,我从来没嫌弃你,从见你第一面就没有。”丹泽主动开口。
柳一一想笑也笑不出来,盯着半碗饭,发呆似的轻“嗯”一声。
丹泽继续说:“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你有什么难过,就说出来,嗯?”
柳一一的目光还是锁定在半碗饭里,突然没头没脑说句心里话:“我没什么难过的,我就想嫁出去,能有口热饭热菜吃,吃得不那么辛苦。”
说完。她在丹泽心疼的注视下,抬头轻笑:“大人,这些体会你不懂,我说一千道一万你也体会不到,所以我谢谢你好心收留我,也谢谢你说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