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一车人各怀心思,一言不发,听着外面嘚嘚马蹄响。
进了西门街,兰家人似乎早有准备,拦下马车,命一行人换另一辆马车,继续往前走。
直到行入一处大宅门前,车夫拉住缰绳,车身停稳。
覃炀对黑市兰家有所防备,头一个钻出去,见没什么异常,叫温婉蓉下车,接着后面是柳一一,丹泽垫后。
温婉蓉没见过兰夫人,但看见正门台阶上丫头婆子中间,站着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妇人,面容姣好,气质优雅,个子不高,却给人不敢小觑气势,想必便是黑市鼎鼎有名兰家长女,外界尊称兰夫人。
果然车夫请四人留步,上前对妇人单膝跪地,抱拳行礼,毕恭毕敬:“夫人,小的将人带到。”
兰夫人微微颔首,目光看向温婉蓉,又看向覃炀,侧侧身,做个请的手势,笑容不卑不亢:“烦请四位进府说话。”
温婉蓉点点头,回敬一笑,说句有劳。
事后,她才知道,黑市有黑市的规矩,不问朝事只收银子,所以兰夫人没向她福礼称呼公主,也没喊出覃炀丹泽的官职,仅仅尊一声“大人”。
覃炀不在乎兰夫人怎么称呼,只关心覃昱的动向,兰夫人却答得模糊。
而丹泽就更不在乎,他迟早回西伯丹家,眼下最最在乎柳一一安危,请兰夫人借一步说话,双手奉上一张千两银票和一张地契,谦和道:“夫人,在下来时仓促,略献薄礼,贱内烦请兰家人照顾。”
可兰家不缺银子和宅地,兰夫人更看中丹家在西伯和雁口关的庞大信息势力,浅浅一笑,把两张值钱的纸张推回去,语气不疾不徐:“丹台吉心意,民妇已懂,请台吉放心,兰家定会将台吉夫人安全送往目的地。”
送出去的保命钱没有收回的道理,丹泽把地契和银票放在桌上,起身拱手行礼:“有劳兰夫人操心。”
兰夫人笑而不语,叫来亲信管家问护送柳一一的马车备好没?
管家说早已候在侧门外,随时可以出发。
兰夫人抬抬手,示意下去,又看向温婉蓉,称一声覃夫人:“今天怕是要委屈您,随柳夫人一起出城,到了城郊,自有人送您回府。”
温婉蓉笑笑,点头说明了,四人跟着管家离开。
管家是聪明人,走到马车边,转身向四位作揖道:“时间尚早,山高路远,各位大人有什么吩咐叮咛,还请自便。”
说完,识趣退到侧门里。
覃炀没兴趣看西伯狗你侬我侬,拉着温婉蓉走远。
马车旁只剩柳一一和丹泽。
柳一一很是不舍,顾不上脸面,扑上去紧紧抱住精瘦的腰,忍住想哭的冲动,低声哀求:“丹泽,你一定要来接我呀!”
丹泽叹气,摸摸瘦弱的背,温柔道:“一定去接你。”
说着,他从袖兜里掏出一个很不起眼的竹筒,叮嘱柳一一务必随身携带。
柳一一看看竹筒,又看看他,问:“里面装的什么?”
丹泽故作神秘一笑:“好东西,等离开城郊再打开。”
柳一一摇了摇,听听声音,什么也没听到,好似没心没肺笑道:“不会给我个空筒子,逗我玩吧?”
她笑,丹泽却没笑。
柳一一笑着笑着,也不想笑了,蹙蹙眉头,垂下眼睑,沉默好一会,突然赌气似的说:“如果让我等太久,我就不等你了,去给半百老头填房!”
明知对方言不由衷,丹泽松口道:“那样,也好。”
“你!”柳一一真的生气了,狠狠瞪一眼,推开他,气呼呼爬上车,钻进去。
没隔一会,车里传来呜呜咽咽的低泣声。
温婉蓉听见柳一一哭了,跟覃炀说去看看,转身也上了车。
柳一一太难过,看清上车的人,顾不上礼数,扑上去抱着哭,哭得说不出话,而后就听见丹泽在车外对管家说,出发吧。
车厢微微颠簸,缓缓前行。
哭泣声越行越远,丹泽站在原地没动,握紧的拳头又松了松。
覃炀被断断续续的哭声搅得心浮气躁,不由想起前几日离府的英哥儿,心情更加糟糕,还没开战,一个二个哭个没完,要多晦气有多晦气。
索性找兰家要匹马,一路加鞭离开。
而温婉蓉好言劝了很久,终于在离开城门前,柳一一停止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