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君将咖啡送来,我已用红笔将表上一堆人名划上叉叉。
“决定淘汰这些人?”
“不,只是取消与这些人晚上与我的约会。”我将行事层交给晓君。
晓君接过,道:“爱自己是应该的。”
“我知道。”少喝一点酒,少吸一点二手菸。
毕竟自己说老不老,但说年轻也不算真正年轻了。二十八岁的年纪,比二十九少尴尬那么一些些,但已相距不远。
我真讨厌替自己“存老本”,仿佛人一生下来就是为必然的老化做准备,把全部年轻牺牲在积蓄上,多浪费。
年轻应当及时行乐。
然而晓君还是替我取消了那些约会。
多出来的时间像是捡到的。
原来晚上一个人在家听听音乐、看看电视、读读书,悠哉悠哉,也是好的。渐渐地,居然爱上这种感觉。
A君打电话关照:“你最近消失无踪。
我笑。消失无踪还找得到我?
“在家做什么消遣?”
我半开玩笑。“窝在家等死。”
A君闻言变色。“别做傻事,你等着,电话别挂,我马上赶到。”
“喂喂喂”这家伙竟以为我要自杀,看来我俩思想差距的确很大。
我挂了他电话,他还是赶来了。
若不是他,我这一生势必不会知晓,原来从天母到永和,不需要用到二十分钟。
“你飞车来?”
“怕你出事。”
“我一个好端端的人会出什么事?”我才怕他在路上发生意外,我若成了罪人,他的错。
他拥住我,双臂直打颤。“双喜,别吓我。”
真想同他说:“老艾,是你自己吓自己。”但终究没说出口,这人举动莽撞,但真正令我感动。像爹妈一样,一日见儿女没吃饱睡好,一日不安心。
“让我照顾你!”
我推开他。“又说这浑话!”
他急道:“但你总需要一个人陪伴,我保证当有一天,我们都老了,我仍然爱你。”
我冷笑。“你想得未免太多。”
“因为没有人不会老。”他满腔诚恳。“我们可以互相照顾对方。”
这人太奇怪,不打算现在要怎么过,老想着老了以后要如何如何。
我说:“老也不是今天明天的事,谁知道杨双喜享寿多少?”
也许过几日我出差去香港搭的飞机坠机,也许睡梦里心脏突然停止跳动,我现在连计画后天要做什么都懒。
人生人生,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他气急。“你固执得像颗硬石头!”
石头大半是硬的。“你早该知道我向来如此。”
我泡了茶请他喝,希望他脑袋清醒些,喝完送客,叮嘱他:“开车当心。”
他忿忿然离去。
我心头似了了一桩心事,但愿他从此不再上门逼婚,因我已七荤八素,昏头了。打发掉A君艾氏,B君包氏打电话来。
“双喜,为何推掉我的约?”
我心想,我又不止推掉你的约会而已。这人真是自大狂,晓君分析得有道理。
“双喜,说话,我知你在家。”
看着自己的脚,我道:“我缺一双合脚的鞋,上回跳舞后脚痛迄今,不愿出门。”
他默然。
许久,他说:“不打扰你休养。”
我知道B君这人不习惯人家给他脸色看。
“承蒙关照。”我说。
打了一个呵欠,继续翻我的国家地理杂志。
他回头又道:“对了,你要休养多久?”
“问我的脚。”我笑答。
“啧,少打哈哈,明天让人送新鞋过去。”他说。
要命,来这招。
无妨,兵来将挡。“新鞋磨脚,走不了二、三哩路。”
他居然大笑。“正好,我并非要你陪我健行登山,如果你不想跳舞,我们可以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坐。”
找僻静的地地方坐?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B君说的话。
B君这人耐不住寂寞,否则依他性情,他不会与我搭上线。我们原是不对路的人。
他挂了电话,隔天,我也收到了鞋,名牌货这是后话,我们继续说这一夜后头接进来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