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陶梦衣的神识,珠琅探知着她自出生以来的记忆……
“放开她!”隐隐带了怒意的喝声忽然炸响,珠琅立时乱了方寸,心头如受重击,而陶梦衣也开始挣扎。珠琅情知不妙,虽然因尚未找到答案而不甘心,却也不敢再冒险,迅速地解了探识之术,睁开眼睛。
紫锦绣白金竹纹的男子立在五步开外,秀逸容颜因笼罩着冷意和薄怒透出几分令人心悸的凛然。
珠琅却毫无惧色,反倒是冷肃了眉眼,目光凌厉地与之相视。
陶梦衣刚从一片混乱中清醒过来,看到珠琅的脸色顿时被吓到,视线一偏见竹弦赶来,又是一喜,当机立断挣脱了珠琅的手窜到了竹弦身后。
珠琅始料未及,尚未来得及把人叫住,陶梦衣已经拽着竹弦的衣袖好不委屈地开始告状吐苦水:“竹弦你总算来了。这个疯丫头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非说是我师姐。”
饶是此时气氛不对,珠琅还是忍不住眉毛一跳——重点是这个吗?!
竹弦微微一笑,把人往身后带,温声道:“别怕,有我在。”“嗯。好。”陶梦衣乖巧地点头,望着竹弦的眼神是连自己都不知道的载着满满的信任和依赖。
这样的眼神,让竹弦心中更软了几分,眼底笑意愈发柔软。
珠琅却被这一幕刺痛,咬牙,冷声开口:“你这小丫头,既然和寒竹上仙交情匪浅,又怎敢自称玄临之徒?”
“寒竹上仙?”陶梦衣茫然,“你在说什么?”
“装傻?”珠琅冷笑,扬手一指竹弦,指尖莹白的甲反射着日光,有些刺眼地亮,“难道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个人是寒竹?”
陶梦衣张着嘴,想说“不知道的人不是你是我”,却说不出话来。
她怔然低头,看到被自己用力拉扯着以致生出皱褶的紫锦衣袖,心里忽然生出了大片的空落和茫然。
原来他……是神仙。
难怪……那么不一样。
但是……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为什么……哄她说……
陶梦衣心头千般思绪,一团乱麻似的仿佛把她重重包裹,恼人又挣脱不出,手却是渐渐松了。
然而,竹弦却握住了她的手,熟稔而自然地与她十指交错,复而稍稍用力,扣紧。
陶梦衣茫然地抬起头,看到竹弦定定地望着她,眼神不若平时淡若流云,有些深有些沉。
他开口,微有些低沉,好像还有点委屈:“竹弦不是人,梦衣嫌弃竹弦了吗?”
陶梦衣被这个问题震得差点回不过神来。
岂止不是人啊这是神仙呀!
他他他他叫她的名字了而且听起来真好听……
可是我一个凡人哪有资格嫌弃神仙啊???
心绪一片混乱的陶梦衣并没有觉察出竹弦问出这一句话时眼底隐隐闪现的不安。
刚才陶梦衣不言不语时的寂寥落寞神色让竹弦生平少有地生出一丝惶恐。因此,在她松开了五指时,他想也不想地就握住了她的手。
而后,恍惚地记起人间有诗句,道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是仙,她是人,但此刻他执着她的手,却真的生出了与她偕老的荒诞期望。
凡人一生数十载岁月,对他而言不过匆匆一瞥,他竟此时就开始留念了。
……
珠琅冷眼看着沉默下去的一仙一人,不由得怒火中烧:“寒竹上仙还是快带着你的人离开吧!再不走,休怪本小姐不客气!”
陶梦衣回过神,瞪了一眼珠琅:“你凭什么赶我们走?要走也是你走!”不知道哪里来的疯丫头,这么凶,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啊……她嫁不嫁得出去,关我什么事?
珠琅沉了脸,往后退了一步,盯着竹弦,手里一晃,多出一条透着红的银色长链,语气沉沉地问:“寒竹上仙不肯走吗?”
陶梦衣目瞪口呆:“你们拂灵洞的人都这么不讲道理一言不合就开打吗?”
师傅徒弟,简直一个德行。
还能不能好好交流了?
“讲道理?”珠琅笑得讽刺,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恨恨地看着竹弦,语调变得尖锐而苍凉,“寒竹上仙悲悯苍生,义节无双,最是有道理,我又怎敢与他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