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郎腰瘦不胜衣_作者:江倾杯(119)

2018-02-01 江倾杯

  她提了剑推开庙门,没走多远就听见山神庙后面的树林里传来一声惊叫。

  元潇循着声音,进了林子。

  早起担柴的樵夫吓得面无人色,与元潇擦身而过时抖着唇粗着嗓子声嘶力竭地嚷着:“死人了……死人了……”

  林子深处,白漠躺在血泊里。

  尸首分离。

  元潇手上的剑“哐当”一声砸在脚上,她毫无所觉。

  樵夫报了官。

  衙役们来的时候,元潇跪在白漠的尸体旁,双手正拖着白漠的脑袋试图将它放到尸体的脖子上,鲜血染了元潇一身一手。

  仵作要验尸,元潇不让。

  衙役们要将白漠的尸体抬回衙门,元潇抱着白漠的脑袋不肯撒手。

  浑浑噩噩间被关进了大牢。

  元冲闻讯赶来时,元潇坐在牢房里,白漠的脑袋被她抱在怀里。

  最终白漠被杀一案,官府以“江湖仇杀”为由结了案。

  元家厚葬了白漠,元潇一言不发在白漠墓前跪了三天,而后她不顾母亲赵氏的百般阻拦,选择了孤身进入江湖,一门心思要为白漠报仇。

  她道:“既然江湖事江湖了,那么我便用这把剑替师父讨回个公道来。”

  元潇用了两年的时间,查出了杀害白漠的凶手。

  ——两个在江湖上臭名昭著的采花贼,何君故,何君问。何氏兄弟年岁不大,武功不行,下三滥的手段却不少,为达目的,投毒用蛊,无所不用其极。

  十七岁那年,元潇手刃了落单的何君故。

  那一场打斗里,她也未能讨好,不仅受了伤,还中了剧毒。

  昏倒在路边时被一个过路的书生救了。

  何君故死后,何君问在江湖中再没了音讯,元潇遍寻不得,反倒是与那个书生日久生情,结为了夫妻。

  成亲后元潇生下了一个女儿。

  也时常写信给家中的父母,说夫家距离雍州太远,女儿体弱多病不适远行,等女儿长大些了就带着夫君回家探望父母。

  好景不长,二十八岁时元潇身染恶疾,不治身亡,疼爱她的夫君也因此郁郁而终,只留下了个八岁的女儿。

  商青鲤以一种平静的毫无起伏的语气说完这个故事。故事很短,前半段里关于白漠被杀死在林中的那些,元冲也曾亲自参与,轻而易举就勾起了元冲的回忆。

  而后半段里,听到元潇不治身亡时,元冲脚下一颤,整个人差点晕倒,还失手打碎了桌上的砚台。

  商青鲤上前扶住元冲的手,唤道:“外公。”

  她唤了这声外公后,旁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十来年里,她从未与有血脉关系的亲人相处过。

  接触最多的,也只商逐岫和长孙冥衣两人。

  但商逐岫也好,长孙冥衣也罢,从不会在她面前如此脆弱落泪。

  商青鲤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元冲,也不知道此情此景再说些什么好,想了想,干巴巴道:“外公…您要保重身体。”

  “诶……”元冲长叹一口气,握住商青鲤的手,转头看着她,道:“孩子,这些年里你受苦了。”

  心底垒的刀枪不入的围墙,就在这道蕴满沧桑却藏不住心疼与怜爱的嗓音里轰然倒塌。

  商青鲤没忍住,也泪凝于睫。

  她忙垂下眼帘,挡住眸中翻滚的情绪。

  商青鲤在丞相府留下来了。

  元熙领着她回了元潇曾经的闺房。

  二十多年没有人住过的房间里干净整洁,桌上还摊着只看了一半的话本,柜子里精致秀气的衣裙仍旧挂着,梳妆台上摆着桃木梳和几样漂亮的首饰,看不出半分冷清。

  榻上的枕头下压着个封皮精美的本子,页面磨损严重,像是被人经常翻看。

  商青鲤翻开本子,上面是歪歪扭扭尤带稚嫩的字,多是元潇每晚就寝前写下的闲话,今天家里来了客人,今天桌上吃了什么,今天父亲怎么怎么样。

  好些处的字都已经晕开。

  像是有人翻着这个本子时,眼泪不受控制坠下,落到了字上。

  商青鲤指腹摩挲过指上字迹晕开的地方,合上本子,把它重新放到了枕头下面。

  她笑了下,喃喃自语道:“抱歉,我说了谎。”

  是的。

  她在书房中说给元冲听的那个故事,后半段里,她说了谎。

  元潇十七岁那年确实手刃了何君故,也确实身中剧毒晕倒在路边最后被一个过路的书生所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