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音刚落,便听得门楼前一阵喧嚣。
靠在江温酒怀里举目望去,各门各派掌门人先后从烟波楼走了出来,脸上挂着深浅不一的笑。
最后从门楼里走出来的两人,其中一个着一件广袖青袍,满头银丝以玉冠束在头顶,手上执着拂尘,背上斜背着一把长剑。
这人正是江湖风云录里第一人,太虚宫掌教真人易凡子。
与商青鲤想象中的仙风道骨不一样,他虽眉发皆白,面容却很是年轻,让人猜不透他的年龄。尤其是他生了双狭长的丹凤眼,开合间神光逼人。
商青鲤不由一挑眉,视线掠过易凡子,落到他身旁那人身上,一见之下,骤然一愣。
一早上没缓过来的酒劲儿,在见到那人时,竟消去了大半。
那人穿了身紫色的留仙裙。
很浓的紫色,绮丽到了一种极致。
她靥笑春桃,云堆翠髻。纤腰楚楚,回风舞雪。
眉眼间的艳色,一如四年前久别重逢的那夜。
玉落溪。
商青鲤垂下眼,苦笑了一声。
心中像是打翻了调味罐,五味陈杂。
得知玉落溪还活着,她该要欢欣不已的,但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沉香居,为何失约?
又为何要诈死?
邀她来遥山为的又是什么?
玉落溪和烟波楼有什么关系?
商青鲤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再抬眼就见玉落溪站在门楼前,眉眼间满是和顺笑意,再也不复年少时的娇蛮跋扈。
各门派掌门人正向她一一拱手作别,已有人带着门下弟子准备下山。
这情景有些出乎商青鲤意料。
眼看山巅上的众人都有打道回府的意思,商青鲤愣了瞬,下一刻就见玉落溪转头看了她一眼。
眸光晦涩。
商青鲤云里雾里。
就在各门各派都要下山的当头,一个五官平平,一身黑衣的男人忽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缓缓穿过人流,走到门楼下的台阶前站定。
他稍稍抬眼,看着玉落溪,低低笑了一声。
粗糙沙哑的古怪笑声里注入了内力,清清楚楚落在山巅上所有人的耳中。
众人脚下不由一顿,纷纷转身看去。
玉落溪皱眉退后一步,道:“阁下是?”
那人答道:“无名小卒罢了。”他说完又笑了一下,道:“只是想提醒你一句,是不是忘了告诉诸位掌门一件重要的事。”
玉落溪眸光一闪,道:“落溪听不懂阁下之言。”
“哦?”那人笑道:“看来是在下表达的不够清楚。”他转身,看着驻足向他望来的众人,忽地目光一转,落在商青鲤身上,阴测测笑道:“相信在场诸位都知道,西临灭国前曾有个太女。”
商青鲤心中一跳。
那人已继续开口道:“我知诸位想说,西临太女与我们何干?那么……”他顿了下,道:“如果这位传言中已不在人世的太女还活着呢?不仅还活着,并且……”他又低低笑了声,才接着道:“还手握闻命呢?”
☆、七零。君子意如何。
那人每吐出一个字,玉落溪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等到“闻命”二字一出,她一张脸已经惨白如纸。
那人以内力把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送进了山巅上众人的耳朵里,一双眼睛却像钉子般紧紧钉在商青鲤身上不曾挪动过分毫。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需稍一抬眼,便能见到站在松树下的江温酒和商青鲤。
云雾缭绕的遥山之巅,霎时死一样的沉寂。
商青鲤举目望天,一行大雁振翅从头顶飞过,雁鸣声如一柄匕首,刺破此间短暂的沉寂。
她的视线掠过天边的流云、峥嵘轩峻的烟波楼,从高大的门楼上慢慢落到门楼下的玉落溪身上。
玉落溪白着脸,咬着唇,却并未反驳那人的话,只踉跄着又后退了一步,道:“你……”
那人闻声转头扫了眼玉落溪,桀桀笑道:“说来……在下应当谢谢你。若非是你,在下又怎么会知道闻命在她手中?”
商青鲤心中一沉,定定看着玉落溪,玉落溪似是有意避开了她的目光,强自镇定道:“不……我不认识你。”
那人道:“二月十五,东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