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昉却充耳未闻,到了那车厢旁,扬声道:“在下沙洲宣抚使谢昉,前来缉拿犯官,还请姑娘出轿受检。”
只听车内一把捏成娇滴滴的声音道:“大人,小女子确是嫁入沙洲,还望大人明察。”
谢昉仍不放过,道:“姑娘若不出轿,在下只得自行搜人。”
谢昉并非是一个有耐心的人,片刻沉默后,谢昉便翻身下马上轿,手握刀柄推开了车门,首先闻到一股白槿花的淡淡香气。
一双银灰的鹿皮小靴,明显是为了在这沙地中方便行走,家常的米黄色袄衫,下着赤红马面裙,腰配玲珑七事,银白氅衣,左手腕戴着一个极细的素银镯子。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双愤怒的杏眼,气鼓鼓的双颊和嘴角向下的樱唇。
沈芳年方才已经在车中听个真切,这个借口为难他们的人便是谢崇礼的义子!
自从四年前谢崇礼被册为司礼监掌印太监,凭借皇帝的宠信逐渐把持朝政,不少仗义执言的文官皆遭阉贼迫害至死,上至百官下至百姓人心惶惶。父亲身为内阁元辅,却也受谢崇礼牵制,直至病重后心灰意冷。谢崇礼掌权后,全国不少见利忘义的小人皆争抢去做谢祟礼的干儿子,可谢昉却不同,他是谢崇礼的远侄,后来成了谢崇礼的养子,年纪轻轻便被委以宣抚之职,虽官位不高,却掌有实权。沈芳年虽未见过他,却早就将他划为阉党中的骨干。
他如今敢来莽撞推自己的车门,沈芳年便更加忍耐不住,站起身来,抬手便给了他一个耳光。
谢昉未曾防备这个女人,受了一巴掌后立即拔刀怒道:“你敢殴打朝廷命官?”
沈芳年并无畏惧,亦怒道:“我沈芳年早就想打你了!你这个无礼之徒!阉党走狗!”
一个拔刀相向,一个怒目逼视,正在僵持不下时,没有人发现远方的天空已经一片昏黄,昏黄中还带着几个上上下下似乎在飞奔的黑色人影,地面上的沙子开始打着转向上飘,只有沈勇眼看着那砂砾飞上了天,听着那轰隆隆的马蹄飞踏声,呆愣了片刻,才用力吼道:“不好了!沙暴要来了!沙匪也来了!!”
谢昉与沈芳年在车内针锋相对,此时二人都听到了沈勇的喊声,很快又听到了刀兵相接的碰撞之声。
谢昉眉头一皱,推开车门便想跳下车去帮自己的部下剿灭沙匪。却没想到门刚推开,一个蒙面贼人便冲了进来。系着车厢的马背上还坐着两人,竟扬鞭狠狠一抽,让那两匹马飞快的冲出了官道,向着无垠的沙丘冲去。
沈芳年惊叫一声,眼看那贼人与谢昉扭打在一处,自己又被马车飞驰巨大的惯性托得向后倒去。
车窗被狂风吹开,她清楚的看见,外面的天空颜色已经和沙地没有两样,不断有砂砾被从车窗吹进来,马车一左一右还有两个蒙面人骑马,对马车掌握着绝对的控制。
沈芳年凝神思索片刻,沙匪定是看这辆马车最为华丽,所以干脆打算直接截回贼窝!
车内狭窄,谢昉与车厢中的沙匪缠斗了好一会,才趁其力气用尽,将他踢下了车。
颠簸不已中,沈芳年被甩在一角,只能大声提醒道:“谢昉!谢大人!两边都有人!”
果然从那窗外飞来一刀,谢昉一个侧身,迅速出刀,了结了左边那个。右边那个见状便不敢轻举妄动。谢昉皱眉,想要去解决驾马的那两个,忽然车身一顿,他险些摔倒——那两个人将马车停了下来。看来这三个沙匪是想先在这里解决了他,再继续抢车了。
沈芳年再不复方才趾高气扬,不畏强权的模样,畏缩在车内。谢昉提刀下车,三个贼人便将他围住。
看来这三个人中,有一个身带狼牙的应该是贼首,用手势和眼神指挥着另两个人。他无情的刀锋打乱了他们无声的商议,四个人缠斗在了一处。
沈芳年紧闭双眼,双手抱头,不敢看,她知道如果输的是谢昉,那么她便要死在这大漠之上了!正想着这最坏的结果,忽然三个人中竟有一个人趁谢昉招架其他二人,摸上了车厢,一把抓住了沈芳年的衣领便拖着她向外。
“放开我!救命!”沈芳年惊慌失措,呼救都带了颤音儿。
谢昉刚刚结果了一个,闻听身后的呼救之声,虽然十分厌恶这鲁莽的女子,却也不能见死不救。
他使了猛力,低吼一声一刀插进了那正在拖人的贼匪的心脏,刀柄脱手之时,自己却被那仅剩的贼首扑倒在沙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