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请自重_作者:赏饭罚饿(73)

2018-01-30 赏饭罚饿

  “那老禽兽能活到这把岁数还真是奇迹了。”闻芊感慨完,“也难怪他近年不再动笔,原来不是不想画,是不能画?”

  “不。”他突然摇头,“若真是如我所想,既然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那他不能动笔,又岂会是只是从近年开始。”

  她从这只言片语里听出些微妙来:“你此言何意?”

  “我有一个猜测。”

  杨晋顿了顿,“会不会当初,和棠老夫人书信往来的那个‘归鸿’先生,根本就不是慕容鸿文?”

  不知是被他这个大胆想法给吓得不轻,还是跑了太久腿上无力,闻芊竟一个趔趄摇摇欲坠,幸而杨晋眼疾手快将她拽住。

  遥遥听到又有烟花炸上天的动静,远处的大火势头分毫不减,但见这附近还算安全,闻芊扶着树干喘了口气,顾不得去细想他方才说的话。

  “歇会儿吧——老太太怎么样?”

  杨晋将棠婆放下,借月光与火光察看她脸色,伸手把脉:“还睡着。”

  他虽喘得没她厉害,但一路背着个人奔跑,呼吸声却也稍显粗重。此刻暂无危险,两人遂一身疲惫地并肩而坐,仰头听着对方的气息。

  难得宁静的四周隐约有虫鸣,杨晋刚刚将喘息调匀了点,耳畔忽闻得闻芊轻声开口:“海棠花?”

  他循声望去。

  挺拔苍劲的榕树根旁,艳艳的海棠火一样在夜色中绽放,并非一朵,两朵,而是成片成片,花涛如海,仿佛和远处那些跳跃的焰火冥冥中交相辉映,开出一场难以描绘的锦绣荣华。

  海棠沿着青石板铺成的小道朝前延伸,路的尽头有一间简陋的屋舍,似有灯光闪烁。

  闻芊和杨晋走进去的时候,微弱的烛火在纸糊的灯罩下明灭不定,将房中人的身影拉得左摇右晃。

  室内的两张木桌拼在了一起,上面摆着一卷长长的白鹿宣纸,一支狼毫挥翰成风,笔走龙蛇。

  老长随眉眼宁静,神情专注地落于纸上。

  他笔下所描绘的,是幅觥筹交错,歌舞升平的中秋夜景。

  皎皎月华下,罗绮如虹,灯火耀目,纷繁的人群在水面投出倒影,仿佛有新声巧笑隐于其中。

  那些熟悉的场景似要跃然而出。

  杨晋拉住闻芊在旁静静观看。

  待他勾好最后一笔时,才淡声道:“老人家,您才是归鸿先生吧?”

  闻芊先是一震,愣愣地看着杨晋,随后视线蓦地转向那老长随,眯着眼不可置信:“是你?”

  说着便忍不住上前走了一步,“你为何要替慕容鸿文做这些?”

  他笔尖一顿,抬起头朝虚里发呆了好一阵,方操着沙哑的口音,缓缓说:“归鸿先生……这倒是个挺久远的名字了。”

  闻芊急忙追问:“你还记不记得,三十几年前,京城教坊司内,有个叫沈青汲的女子?”

  他将毛笔放入一旁的盛水小盂中,墨汁如烟似雾地在水里化开,答非所问的开口:“二位贵客是从何而知的?”

  杨晋定定注视他,平静道:“是位你我都熟悉的故人。”

  老长随并未说话,只慢悠悠地将手中的毛笔搁下,用镇纸将飞起的一角压平。

  “你……”

  闻芊还要开口,却被杨晋轻轻握住手腕,他冲她摇了摇头。

  桌下的矮凳被拖了出来,老长随提起炉上的茶壶,翻开两个杯子,将茶水一一满上。

  “大人。”他语速依旧不紧不慢,“可否听老人家讲个故事。”

  对此无人言声,像是没有异议,他也没多问,把茶杯推了过去。

  “清贵人家的少爷和下人的孩子从小一起长大,他们年岁相差无几,两人在书画上都很有天赋。少爷爱画人物,下人的孩子爱画花木,每次的作品几乎都是由两个人共同完成的,一个铺背景,一个增点缀,配合得□□无缝。

  “可是少爷得了天生的软骨病,长到十几岁时,手便无法再使重力了。

  “下人的孩子为了报答收留之恩,于是便帮他画画,替他写字,久而久之,少爷因此成名。

  “等到下人的孩子长大了,就成了少爷的长随,他不仅在书画上很有造诣,而且文采过人,以少爷的名义写了不少诗词曲赋,在秦楼楚馆广为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