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野扬起头呆呆的看着李煦,平日里精光四射的眸子仿佛倏的便失了神采,他没有回答李煦的话,只低声问道:“主子,仓路没了,你不难过么?”
李煦一窒,不难过么?
他怎能不难过,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不过十几岁的孩子,竟对那个女子用了那样深的情,深到即使失去生命也不愿她难过。
仓野低头抚了抚仓路已然冰凉的脸颊,肩膀微微耸动了几下,似有晶莹的泪珠接连落下来几颗,之后,便再无动静。
天色终于大亮,冷风刮得李煦几乎站不住,他沉默半晌,心间情绪翻腾,却发不出丝毫声音。
犹豫许久,他伸出手正待去拉仓野,却见那个男子忽然仰头看向自己,眼里清冷冰凉:“主子,我与仓路跟您好多年了,如今仓路累了,我也累了,请恕我们不能再跟着您了。”
语毕,仓野不待李煦说话,爬起来向着李煦磕了三个头,再道一句“保重”,便转了身抱着仓路头也不回的走了。
李煦呆了一呆,他从不曾想过,这个赶都赶不走的贴身保护自己的小厮,终于有一天也会这般决绝的离开。
呵呵,也罢也罢,从此,天上地下,我便孤身一人好了……
幽蓝的衣袍被风撩起几个寂寥的弧度,而后还不待落下,便又被卷起来。看一眼仓野离开的方向,再回头看了看寂静无声的崖边,李煦轻轻扯了扯唇角,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笑不出来。
仇啊,就快报了,可是怎么一点都不开心呢……
山风肆虐,这沧浪山上,终于彻底安静下来,若非那几具无人打理的尸体,谁都不会想到这里曾经有那样惨烈的追杀和那样无法抵抗的死亡。
雪愈发的大了,红的血,黑的泥,还有肮脏的人性一起被掩埋,这世界,看似又干净了许多。
……
沧浪崖底。
琳琅一身雪白的衣裙几乎与一地白雪融为一体,若非她一头乌发,几乎让人看不出那里躺着一个人。
她手边是两条鲜红的琳琅锦软软的铺在身侧,莫名的显现出几分凄艳来。
再远,就是生死未知的赤帅萧玄。
……
皇宫中。
赵捘一手扶着鲜血淋漓的肩膀,冷冷看着不远处被围的水泄不通的云夜,他本以为以他的功夫,即便战云夜不过,也必是旗鼓相当,可不想,云夜手下不过百招,他便负了伤。
那个被围在中央的男子,他一身白衣早已被鲜血染红,丝毫看不见之前的胜雪白衣。
他剑走龙蛇,步下轻盈,出招迅疾,每招之中必有人倒下。
赵捘不得不承认,云夜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江湖上的四大奇男子,云夜位列第一,无可置喙。
宫外杀声四起,自己的勤王之兵终于在最后这一刻赶到了宫外。
睿王,败局已定!
只是这个云夜啊……真是让人头疼。
眸子眯了眯,赵捘眼里划过一道冷光,正欲说话,便见门外一个暗红色的身影衣衫,一人躲过殿中乱战的人群,静静跪在自己面前。
“陛下,赤帅萧玄落下沧浪崖,玉玺下落不明。”
默了半晌,赵捘轻轻一叹:“可还有其他什么事情?”
那人犹豫片刻:“赤帅落崖之后,冷琳琅姑娘……也落了崖去……”
赵捘一惊,心理似乎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只是还不待他去细细品味这心疼时,便见那边一身白衣早已被鲜血染红的云夜身形一闪,狠狠扼住了那暗红衣衫男子的咽喉。
“你说什么?琳琅儿她怎么了?!”
他神色凶恶,语气狠辣,全然不像江湖上‘白如玉’的模样。
那暗红衣衫的男子本是赤卫,武功自是不凡,如今被云夜扼住咽喉却是丝毫没有办法,只愣道:“冷姑娘落崖了……”
云夜呼吸一窒,随即不自觉的加了手上力道:“什么崖?”
“沧……沧浪崖……”
一把甩开那赤卫,云夜冷冷看了一眼围着不敢上前的众人,一双眸子鹰隼一般射向赵捘:“赵捘,这也在你计划之内?”
赵捘默了半晌,如何都说不出话来。
就在方才,他与云夜相斗时,以琳琅为筹码,生生让云夜舍了自己报仇的机会,陪着自己演了这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