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娇很自然地走过去,坐在睿王的对面,温杯,放茶,冲泡……
趁此工夫,她似不经意地问:“王爷,对于尔朱一族的投诚,可已有定策?”
睿王眉目低垂,“嗯”了一声,道:“他们既想投身军营,报国杀敌,本王便令他们去往南秦州军营。那里与北羌接壤,又吐谷浑及宋国临近,是兵家之要地。”
商娇闻言点头,遂不多言,倒上一杯茶,用茶托托了,双手奉到睿王面前:“王爷,请用茶。”
睿王接过,却没有就口饮下,只一双鹰眸满是柔情,又满是无奈的看着她。
“再说说你吧,小辫子。此次为什么会不告而出了天都,一个人跋山涉水,不远千里,跑来这天远地远,还传说有山匪出没的路州?”他轻声问她。
也不知是因为睿王眼中的情意太浓,还是因为他的话有些触及她的隐私,商娇突然不自在起来,坐立不安地咳了一声,粉面微垂,再不敢去看睿王。
睿王见她不敢回答,眼轻轻一垂,掩住目光里的一抹失落,轻轻将茶放回杯上,苦笑叹道:“……陈子岩,又是因为陈子岩。”
商娇见睿王直接戳破了她的小心思,更加不自在起来,捋了捋耳后的湿发,露出半截粉颈。
睿王看在眼底,不由得又想起那一夜,王府汤池里,他曾见过的那番美景。
可便是那夜以后,商娇便对他多了戒备,与他渐行渐远。
若那一日,他没有唐突她,没有强逼她……
她与他,今日会不会是另一番模样?有没有另一番可能?
“你只道陈子岩派人嘱你在城外三里亭相见,一同前往路州处置商行秋茶一事,可为何不曾想过,陈子岩为何不在三里亭中等你?你即找不到他,为何不立即返回天都,反倒胆大包天的与那个安书生一人一马,跑到了随州?你明知盘龙山有匪,何以还敢这般不顾一切的入山?
那个爱慕着陈子岩的高家小姐,为引你入彀,设计让两个伙计带话给你,故意将你引来路州,便是想让你被山匪所掳,从而让陈子岩再娶不了你。而陈子岩收到秋茶遭劫消息的当日,便已奔赴了肆州,他留的讯息,是让你替他坐镇商行,守好门户!”
说到此处,睿王重重一叹,不知是该嘲还是该叹:“商娇,你素日里是多么慧敏的姑娘?这高小小的局做得并不高明,中间环节也失漏较多,但凡你多疑多思一下,必定会发现其中有诈!她怎就骗得你入了局,被诱上了这盘龙山?幸而这尔朱禹自矜身份,并未拿你怎么样,若他当真是山匪,将你强了去,你现在该如何自处?”
“……”睿王的语气并不高,但面对睿王的质询,商娇竟觉得自己无言以对。
便如睿王所言,她曾经确有无数次发现这件事有异的机会,可她却一心惦念着陈子岩,又因着自己的武断与自信,无视安思予的警告与规劝,执意赶往路州,终将自己陷入危境,还险些累得安思予丢了性命!
高小小……
她倒真没料到,一切竟会是她在背后捣的鬼。
是否每一个不得所爱的人,最后都会变得面目狰狞?
可得不到所爱,就让自己变得如此可怕,那是否也违背了爱的初心与美好?
这一切,商娇想不透,亦看不明。
睿王见商娇久久不应,侧头想看她反应。但见她微微低头,似有些惭愧,又似若有所思,一丝湿答答的发耷拉下来,正好掩住她右侧的粉颊,不由一时情思大动,伸手隔着几案,便想替她将湿发捋至耳后。
可他的手刚一靠近她,商娇瞥见,直觉地赶紧侧脸,竟避开了他的手。
睿王的手,便就这般顿在了空中,僵硬的姿态,如冻结了时间。
商娇见状也觉不妥,赶紧将发捋到耳后,也不敢看睿王神情,忙转了话题问道:“嗯……王爷,您上次不是说,我与您不再是朋友,更与睿王府再无半点瓜葛牵连了吗?何以这次却……”
却来营救于我?还亲自率一万军队前来?
可她未竞的话却卡在了喉间。
因为,睿王那只顿在空中的手,竟迅疾而来,在她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瞬间将她的小手握住,裹在温实温暖的大掌里。
一双鹰眸脉脉含情,温和中,含着一丝谦卑,含着一丝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