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她醒来,从迷蒙到清醒,从清醒到惊惧,从惊惧到夺路而逃,乃至翻过船舷,狼狈地滑落进湖岸边的烂泥中……
当商娇仰头大叫时,他以为她终于要爆发了,结果——
却只见她头一低,穿了满是泥泞的鞋,便像一只灰溜溜的小兔儿一般,蹦达蹦达着跳走了……
忍俊不禁地,他咧嘴大笑起来。
这个小家伙,果然有趣得很!
他开怀的笑了笑,又仰起头来,喝了一大口闷酒。
商娇一身狼狈、满是泥泞地回到天都城中时,安宅那边却早已炸开了锅。
昨天安思予答应商娇去贺喜陈子岩的大婚,原以为过了午筵她便会回家,却等了一个下午,也没见商娇回来。
安思予暗忖,许是商娇见了原先陈氏的同事,一时高兴,留在陈府用了晚筵再回来。
所以他捺了性子,又与常喜等了一个晚上,却仍没见到商娇的身影。
眼见快到宵禁的时辰,安思予越想越不放心,遂起身去了陈府,这才发现陈府内参加婚筵的宾客早已走了。
他心下一时大急,却奈何宵禁时辰已到,只得回了安宅,在忧心焦急中,等了商娇整整一夜。
第二日天未亮,安思予便又上街,将商娇所有能去的地方都寻了一遍。可陈氏的几间店铺因着东主有喜皆关张歇业,更是急得他心神无主,心念乱转。
正准备赶往衙署报官,却不想行至城门处,他与刚回城的商娇撞了个正着。
彼时商娇正低着头,拧着身上半干半湿的衣服,一头青丝经过一夜的折腾,乱糟糟如同鸡窝,鞋袜也满是污泥,身上昂贵的大氅又脏又破,模样说多狼狈便有多狼狈,走在城中,路人皆避她而行。
安思予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商娇。
“娇娇!”他大喊一声,目光直直地定在她的身上。
听见熟悉的声音,商娇循声抬头,就看见了人群里的安思予。
他就站在人群里,离她不远的地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形容憔悴。
如越过了千山万水,经过千辛万苦,终于找到她一般。
商娇心头大喜,忙向他挥了挥手,扬着笑脸招呼着他:“安大哥!”
话音刚落,却见安思予已快步飞奔而来,那迎着她张开的双臂,如一只展翅的巨鹏,倏然间将她护在自己温暖的怀里,紧紧拥住,再也不放。
商娇陷在安思予的怀里,听着他剧烈的心跳,感受着他的温暖,不由得怔住了。
半晌,她大眼溜溜一转,伸出手去,略带迟疑地,轻轻拍了拍安思予的背。
“大哥,你……怎么了?”她疑惑地问。
安思予紧紧拥着商娇,那颗昨晚自她不见之后,便一直无处安放的心,像终于找到了妥贴的去处,平稳而安详。
“没什么……”他摇摇头,将头埋在她的颈间,强忍住心中如洪水般泛滥的情思与眼中酸胀的泪意,微扯唇角,温言道,“我只是以为……你不见了。”
他这样一说,商娇遂明白过来,必然是自己昨夜的彻夜未归让他担忧了,心下惭愧,面色赧然地道:“大哥,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昨日……”
安思予摇了摇头,放开了她,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掌却转而将她的手紧紧握住,牢牢握进手里。
“没关系,不用解释。你只要回来就好。”
说罢,他微微笑着,牵起她的手,慢慢向前而行。
刚走了几步,经过一个卖小吃的小摊儿,安思予像又想起了什么,侧头问她:“吃饭了吗?你饿不饿?”
安思予一提醒,商娇陡然想起自己昨天几乎滴米未进,肚子里的五脏庙立刻像打了小鼓一样,咕噜乱叫。
她抚了抚自己的肚子,不好意思地向安思予娇笑道:“大哥不说还好,你这一说,我真的饿了。好饿好饿!”
安思予便二话不说,忙拉了她在小摊前坐定,要了热腾腾的馄饨、包子、豆浆,然后满眼爱怜地看着商娇二话不说,三下五除二的把桌上所有的东西全都一扫而空,不住地在一旁叮嘱着:“吃慢一点,小心烫……哎,别噎着!”
直到商娇好容易祭完五脏庙,幸福地长舒了一口气,安思予这才就着她未吃完的食物垫巴了几口,权作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