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么好,那么温润,那么风华的一个人,却死得如此凄惨悲凉,甚至在他走的时候,身边连一个亲人也没有……
想到这里,商娇心痛如绞,慢慢地滑下床沿,紧抱着自己,目光怔然地想着那些前尘往事。
她不明白啊,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她已经签字画押,那一日,死的人明明应该是她才对。
为何,却是陈子岩成了黄泉路上的冤魂?
那个她拼却全力想要去救的人,终还是死了。死得那么凄惨,那么孤独。
为什么,为什么命运要如此捉弄她与他?
她已经不敢再奢求命运对她有所眷顾,让她与他有情人终成眷属。
她惟愿的,只有他平安顺遂,一世健康安乐,家庭幸福而已。
为何,上天要连她这样小小的,甚至是卑微的愿望,都成为泡影?
那一日“明月楼”前的相见,想不到便是他们今生最后的一次见面。
那时,她跟他说了什么?
她跟他说,就是因为他沉浸在往事的回忆里不能自拔,所以他不快乐。而他的不快乐,让周遭的人都不快乐。
她跟他说,高小小毕竟已经怀了他的孩子,让他好好待高小小。
她还跟他说,子岩,再见
却不曾想,原本以为简单的一句再见,换来的竟是今生的再也不见。
若她早知……
若她早知那一日,便是他们今生最后的相见,她会对他说什么?
她绝不会再对他说那些蠢话。那些话,只是她想要维护自己所谓的尊严,强逼着自己不去在意,不去想,不去念而已。
她真正想做的,却是握紧他温暖的手,坚决地跟他说:“子岩,我爱你。所以,不要去管什么太后的懿旨,不要去顾及商行,放下一切,我们远走高飞吧。哪怕从此风霜露宿,哪怕从此缺衣少食,哪怕从此浪迹天涯……只要跟你在一起,我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可是,那些话,她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她恨他当初设计骗她,恨他在明知自己有婚约的情况下,还是设计得到了她的身体,想借机将她牢牢禁锢在自己身边。
可时至今日,她才突然醒悟,那是陈子岩在面临无法改变的既定事实面前,无可奈何之下,所能想出的,唯一挽留她的方式。
可那时,她错过了。为了所谓的尊严以及她所谓的专一的爱情,纵然他开口苦苦挽留,她依然走得毅然决然。
那个爱她的,她爱的人,她今生还是错过了。
子岩,我总以为就算没了你,我也能拥有美好的时光。
却从不曾知晓,原来在你身边的时候,才是我今生最美好的时光……
想到这里,商娇再忍耐不住,将头埋在双腿间,无声的垂泪,继而嚎啕大哭。
月然在一旁看得不忍,心里也是一酸,只得唉叹一声,将碗端回桌上,转身退出了房间。
房门外,睿王一身素白的绸衫,正负着手立在窗下,听着里面传来的阵阵哭泣,心里也是阵阵绞痛。
月然出得房门,缓缓上前,欲福身向睿王见礼,却被睿王抬手制止。
“她怎么样了?”他轻声问。一双眼中满是关切。
月然摇摇头,微微红了眼圈。“姑娘刚一醒来,就忆起陈东家的事,不吃也不喝,只倚床坐了,哭得伤心极了……”她轻声答。
睿王便点点头。双手不自觉地拳握,眼里流露出一丝痛苦的神情。
月然绞着手绢擦了擦眼角,又抬头问:“王爷是否要进去看看姑娘?”
睿王沉默半晌,缓缓地摇了摇头。“她现在若见了我,定然要追究此事的前因后果,也定只会越陷越深。倒不若待过几日她心情平复下来,我再去瞧她。”
说罢,他长叹一口气,负着着,缓缓踱出了院子。
不知不觉间,斜阳西坠,寒星复升。
商娇也不知自己到底哭了多久,哭累了又昏睡了多久,只再醒来时,却见房内一片黑暗,寂然无声,连月然也不知去向。
她摇摇头,轻轻扶着床沿站起身来,趿上绣鞋,才一起身,便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脚下瘫软。
好容易待这阵阵不适的感觉过去,她起身慢慢走到桌前,借着窗外月色摸索到茶杯,给自己倒了杯尚有余温的茶。待微温的茶水流入喉中,总算有了一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