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别开眼,依旧笑着,却意味深长地对商娇道:“半年多前,原本一直在胡皇后身边,深受重用的大学士兼太子少傅安思予安大人突然辞官求去,去向不明……本王原以为他厌倦了官场的尔虞我诈,应一心向往平淡的人生,却不想原本他竟找你来了。看来,他对你……倒颇有些旧情难忘?”
边说着,睿王边似笑非笑地睇着商娇,有一丝嘲弄与戏谑。
“而现在,本王观他留在你身边,你们似乎也过得很是快乐。就连陈东家的孩子,也都唤他一声‘安爹爹’……如何,打算何时请本王喝你们的喜酒?”
商娇听睿王这么说,知他心中质疑自己与安思予的关系,心里没有来由的一窒,忙摆手澄清道:“王爷切莫误会。安大哥厌倦了官场上的尔虞我诈,所以辞官归隐,到我这里做了一个掌柜不假,但那是因为之前我在天都之时,曾与安大哥同居一宅三年,彼此熟悉了解,引为知己而已。他从来都视我如妹,我也敬他为长兄,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况且,我当年与陈子岩的事情,王爷一点一滴,也是看在眼里的。子岩为我而死,且死得那么惨烈……如今,他留给我的,也只有诺儿这一点血脉而已。这些年来,我自称寡妇,不愿提及男女婚嫁,也不过只为能好好地守着诺儿,看着他慢慢长大成人,成为一个像他父亲一般温柔善良的男子……将来,再看着他找到他心爱的姑娘,组成一个幸福的家庭,将我与他父亲未尽的心愿,在他的身上实现,如此而已。至于……其他的,我不愿再去想,也不会再去想。”
一席话,商娇说得很慢,很轻,但言语中,却无不是坚定。
一时间,竟让睿王再无话可说。
商娇的固执,他不是没有领教过。若说过了这些年,他还不相信她的话,那他便不是那个聪明睿智的睿王了。
遂睿王淡淡一笑,略过了这个话题,继续负手而行。
商娇见他不再追问,也知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敛衽袖手,也随了他的脚步,跟在他的身后,信步而行。
只是,今日睿王的突然到访,始终令商娇有些隐隐的不安。
他一直远在天都,虽然大权旁落,但毕竟仍是当朝亲王。何以今日,却突然出现在了南秦州这样一个偏远的小镇上?
所以,行了小小一段路之后,商娇再抑不住心中疑惑,出口相询:“商娇斗胆敢问王爷一句,王爷今日为何又会突然出现在朱英镇上?”
“嗯?”听商娇这么问,睿王负手转头,淡淡地扫了商娇一眼。
商娇忙毕恭毕敬地低垂螓首,低声解释道:“王爷切莫多心,商娇只是关心王爷而已。这数年来,商娇虽不曾过问半点天都之事,但因行商之故,难免会对大魏朝堂之事有所耳闻。
据闻……皇上的身体越来越不大好了,而现如今南边的宋国,前太子刘绎夺权大势已定,若他当真顺利登基,承继大统,将来魏宋时局必定堪忧……而此时王爷非但不留守天都,帮助皇上留意南宋动向,反倒来了这南秦州……不知却是为何?”
说罢,她微微仰头,看向面前的睿王。大大的眼瞳里,有着一丝迷惑与不解。
睿王便长长地叹了口气,无奈地苦笑了一声。
“商娇,你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你以为,自从六年前太后被人毒害,皇上重掌朝政之后,他还会一如既往的信任我这个太后的亲子,又曾被议储的亲王吗?”
“……”商娇垂头,无言以对。
睿王闭了闭眼,似要抑下眼中渐渐泛起的豫色与神伤之色,过了许久之后,方才又轻声道:“是以,纵然本王从不曾想过要与他争过什么,纵然本王知道太后为人毒害的真相,也轻易地饶过了那些加害之人;纵然本王主动交出了军政大权;纵然本王不止一次向皇上上疏请求之国求去,远离朝堂,偏安一隅……
但在皇上的心目中,本王的存在,本身就对他、对太子意味着威胁。皇上……在这数年中,对本王除了试探、监视、困囿……又哪里会再对本王委以重任?”
商娇顿时恍然大悟。
难怪,这五年时间里,她每每总能听到睿王即将之国的流言,却从未见其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