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娇静静地站在尔朱禹的案前,贝齿狠狠咬住下唇,直至口中一片甜腥,才终于忍住,没有将心底深处那个最大的秘密宣之于口。
她慢慢退,慢慢退……
看着尔朱禹在怀念与痛苦,仇恨与愤怒中挣扎的身影,她竟一时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如何告诉他,其实他的悯儿并没有死?
如何告诉他,其实当今的皇帝,十二岁的元宸,就是他惦念的一生的悯儿?
如何告诉他,其实他对刘绎的恨,只是一场虚妄的执念?
而她一旦张口,将这个最大的秘密告诉了尔朱禹,所可能引发的一系列后果……
谁也不敢想象!
所以,她只能慢慢退,退出中帐,退出南秦州军营,退出尔朱禹的人生。
当年盘龙山上,若她早知有今日,只怕绝对不会选择将悯儿带来这个世间。
这样,也许他会好好的陪着他的母亲,长眠于安静的地里,不必小小年纪,便承担起国之重责;
她也不会因为知晓了这个秘密,而受到胡沁华的逼近与迫害,最后连累子岩一家冤死;
更不让尔朱禹一个父亲,从此独自承担丧妻丧子之痛,陷入深深的自责与固执的仇恨中。
这一切,到底是谁的错?
是她的错?亦或是上苍与所有人开的一场玩笑?
商娇不知道。
直到马车回到朱英镇,回到她的家,看到守在院中一夜的安思予时,她都浑浑噩噩,全然不知今夕何夕。
直到一阵剧烈的摇晃,将她从浑沌中摇醒,看见安思予一脸惊吓的表情,听到他一遍遍的询问,商娇才突然觉得心中疼痛难当,不由得“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边哭,她边倒在安思予的怀里,一遍遍地问:“大哥,我做错了么?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么?为什么我做什么,到最后都是错的,都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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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娇惊天动地的哭声,在这天刚蒙蒙亮的清晨,显得愈发凄厉。
为免惊动尚在熟睡中的诺儿与王婉柔等人,安思予连拖带抱,好不容易将手脚俱软的商娇带到了仅一墙之隔的自己的宅院中,又倒来热茶给她饮下,安慰了许久,才略略平复了商娇悲恸的情绪。
随后,在安思予温和的询问下,商娇断断续续地将事情的始末告诉了安思予。她已料得经此一役,尔朱禹必死无疑,不由悲从中来,在叙话时,泪珠也从未断过。
末了,商娇侧着头,
红着一双泪眼,问安思予道:“大哥,你说,这件事是不是我真的做错了?尔朱大哥对我这么好,在南秦州这十年来,他无时不刻不在庇护着我,只因为我当初救过悯儿一命……
可是我,连告诉他一句真话的勇气都没有,任凭他每时每刻,都生活在痛失爱儿的阴影中。还一次又一次的想与刘绎正面开战,给悯儿报仇……”
说到这里,商娇略略一顿,一个想法突然蹦出脑海。
“……大哥,你说,若我告诉尔朱大哥,悯儿其实还活着,他会不会……”
“此事万万不可!”
未及商娇将话说完,安思予已重重按住她的手,快速而果决地制止住了她的话。
卷八 狼烟起,秋风涌,铁马金戈入梦来 400、何从
第400章 、何从
“娇娇,你忘记了吗?当初就因为你的一念之差,救了刘绎,却让他探知了太子的真实身份,这才引出其后这么多的事情来。
甚至到现在,皇上真正的死因……我们都不敢确定是否是胡沁华居中做的手脚……若皇上的死当真与她有关,那她为了手里的权力,为了荣华富贵,已经近乎疯狂了!你如何还敢将这件大事,告诉统领几万兵马的大将尔朱禹?
万一,胡沁华得知这件是,是经由你的口告诉尔朱禹的,她会怎么想,她又会如何待你?
还有尔朱禹,万一他得知了这件事的真相,闹将起来,或是索性造起了反……你我又要怎么办?诺儿要怎么办?甚至那些跟随着我们人……又要怎么办?”
安思予的话,冷静而合理的分析,却听得商娇心惊肉跳,脑仁巨痛。
她无奈地咧咧唇,艰涩难当地道:“所以……我现在就什么也做不了了么?我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尔朱大哥因为得罪了胡沁华,最后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