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什么?送他好走!”我气呼呼的说,“他想去送死,我理采他作甚?”我愤愤的回答。
那日,得知刚满十六岁的靳旬就要随着彭威虎远征西南。这么多年没有听过打仗,没想到一朝一夕之间,除了父亲对我最重要的人就要犯险,十四岁的我难免心中惶恐不安。前去找他,却被他拒之门外。
“你被生气了,四哥也是为了你好。”靳奕拦住要往屋里走的我,忙说,“你不知道,自从父皇年事越来越高,人也越来越厌战。这次西南若不是挑衅吞了我边境三县,父皇还不愿意派兵出击。这么多年我朝军士养尊处优,四哥一去,实在不知道结果如何。他此时不肯见你,实在是怕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不舍。”
“呸,谁要他不舍!”我害羞的啐了靳奕一口,说道,“惯会瞎说。我和他不过萍水相逢,哪来这么多闲言碎语!”
“这满城之中,谁人不知,范家长女看上了不受宠的王爷。四哥这次冒犯犯险,还不是为了赞一记战功,能够有底气向太师提亲?你不光不敢动,竟然还咒他去死。你说说,最对妇人心,也不过如此了。”靳奕口气佯装恼怒,说着竟然作势要出去。
我一把拉住他,说:“好好好,是我错了。你说,明日他就走了,我们要送他什么?”
靳奕忍着笑,挠着头说:“这不找你来商量嘛。今晚太子摆宴为他送行,我们恐怕只能明日起早了。”
我想了想,眼睛落在一旁的古琴之上,脑中不知为何,想起哥哥口中描述过得,西南荒原,长河落日,大漠孤烟。凄凉悲怆,腾然心头。我坐到琴旁,缓缓弹出一曲阳关三叠,友人远行,一别默然,留恋不舍,却又无奈。弹着弹着,我低声吟唱起来:渭城朝雨浥轻尘
客舍青青柳色新
劝君更尽一杯酒
西出阳关无故人
霜夜与霜晨
遄行、遄行
长途越度关津
惆怅役此身
历苦辛、历苦辛、历历苦辛宜自珍、宜自珍。
靳奕听着听着,突然抽出腰间的玉笛,悠扬的笛声,与我和谐相伴。
不过,最终这支曲子也没有送出去。靳旬和彭威虎,为了出其不意,提前起了行程。当我得知的时候,城外古道之上已经全然不见了车马踪影,爬上最高的山,也只能看到蚂蚁似的队伍。
靳旬终究没有听过我和靳奕的合奏。他的笛子吹得如此高妙,若那日听到我们的合奏,是不是会向看到班门弄斧的傻瓜一样呢?
“皇贵妃娘娘安。”瑛贵嫔带着霏昭仪一行人路过我身边,想我请安,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慢慢的站起来,看着她们,霏昭仪似乎还沉浸在那日我伤她的印象中,有些慌乱,不觉往后退了一步。
我觉得自己在她眼中像是一个嗜血恶魔一般,不觉冷笑,说:“两位妹妹好兴致,这时要去哪里?”
“嫔妾听说皇贵妃娘娘为了救人,差点儿从假山上摔下去。特地去朝露宫探望。结果娘娘不在,正打算回去,却正巧在这里遇到了娘娘。”瑛贵嫔说着,眼角扫了一下我藏在袖中的手。
我心中暗笑,这宫中故事传的可真快,不过这么会子功夫,竟然已经传到她那里了。
见我不说话,瑛贵嫔笑的更加虚情假意起来,啧啧的对霏昭仪说:“咱们皇贵妃就是洪福齐天,这一遭遭的磨难,腹中皇子总是能够逢凶化吉。真不是一般人能够艳羡的。”
我听她如此说,忙抬头看向霏昭仪。果然,她虽然低着头,可是指甲已经陷入了手心儿里。
自从她在我后院墙外手上,损了孩子,我知道她心里,那道坎儿是一直没有过去。瑛贵嫔自我有孕之后三番四次在她面前拿我和她做比,司马昭之心,早就昭示天地。
“皇贵妃娘娘,贵嫔姐姐,嫔妾身子不适,先行告退。”我还没来得及开口,霏昭仪低头向我们告辞。未等许允,她已经带着人匆匆离去。
我厌烦的看了一眼瑛贵嫔,心中只觉得恶心。强忍着那股不适,我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娘娘可要小心,失了孩子的女人是最可怕的。”瑛贵嫔若有所指的在我背后说着,我回过头,她已经带着人浩浩荡荡的离去。
感觉一道寒光不知从何处投射过来,我循着直觉看去,之间不远处的草围动了动,一抹桃红,一闪,再也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