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哲向玲珑颔首致意,顺手接过沈云抱上了车,更邀请玲珑:“夫人若是不嫌弃,我们顺路送你回府。”
玲珑家也有人来接,她客气地谢过了,云裳与她道别后,两家各自回去,云裳絮絮叨叨说着宫里的事,提起淑贵妃来,她叹息:“堂姐又不高兴了,我来京城这些年,就没见她高兴过。”
沈哲意味深长地看着云裳,不知他能说什么。
这一天平平无奇地度过,可第二天,朝会刚散,周怀就来邀请沈哲,说是皇后娘娘要见将军。
沈哲一路往内宫来,毫无顾忌地走上了通往上阳殿的长桥,彼时淑贵妃在去长寿宫的路上,远远看到沈哲走了上去,她鄙夷地一笑,却也无可奈何。
长寿宫里,几位项氏皇族的老王妃来向太后请安,因受了家里男人的嘱咐,要来太后面前敲敲边鼓,少不得提起京城里的流言蜚语,说皇后在后宫不顾礼教规矩,随随便便接见外臣男子,有失体统有伤风化,希望太后能出面让皇后有所收敛。
淑贵妃大大方方地一笑:“这有什么,都是皇上的股肱之臣,都是自家人,方才我来的路上还遇见沈哲去了上阳殿,沈哲是皇上最疼爱的弟弟,这会儿时候他不顾着些皇后,还指望别人吗?”
一位老王妃笑道:“娘娘这话是看得开,您对皇后和沈哲都是知根知底,可外头的人不这么看,何况当年还曾一度谣传沈哲恋着皇后,堂堂皇室被百姓们随意诟病,如何了得?”
太后面上微讪,问淑贵妃:“哲儿去上阳殿了?”
淑贵妃笑:“是,臣妾正要遇见了,不过这不是每天都有的事儿吗,早就不稀奇了。”
太后轻轻一叹,心里虽然烦,面上还是想维持体面,满不在乎地对老王妃们说:“皇后为国事劳心劳力,你们这么想就不应该了,我知道你们只是来传话的,那也回去告诉他们,有我在项氏皇朝不会改姓,皇后不是那样的人。”
此刻上阳殿中,珉儿正坐在水榭台上,像是皇帝不在了,她也不再在乎那些约定,自然清雅早早安置了好些暖炉,更拿了最丰软的裘衣披在皇后身上,今日没风,坐着并不冷。
“茶水就要开了。”珉儿见了沈哲,请他坐下,片刻后,亲手泡了茶放在沈哲面前。
“多谢娘娘。”沈哲很客气,而热乎乎的几口茶灌下去,身体都暖和了。
珉儿平静地看着他,这几天他们不像之前见面那么频繁,珉儿暂时撂下国事后,就不再轻易插手,她也想能太太平平地把孩子生下来,可是那天元元手里的鱼食搅乱了太液池,勾起了她满腔的希望和怒气,满心只想着最后搏一搏,倘若再没有任何结果,她就认命了。
“我知道,这样的话很多人都问过你,云裳也告诉我,她被我派去监视你,叫你揭穿了,但今天我还是要问你一次,自然是最后一次。”珉儿神情淡淡的。
“娘娘请问。”从羌水关归来后,沈哲又渐渐恢复了昔日的温润平和,虽然晒黑的肌肤难再恢复,可气质依旧不变,叫人看着很安宁。
珉儿开口便问:“皇上在哪里,是生是死,你可知道?”
沈哲则比她更平静:“臣不知道,臣和娘娘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四目相对,一个比一个更从容淡定,谁也不急于从对方眼珠子里看出什么似的,这样的对视,带着很古怪的气氛。
沈哲很明白,眼前这个人,早已不是当年元州城外提着篮子分发包子的明朗小姑娘,秋珉儿的人生注定非凡,她属于皇帝、属于上阳殿,属于大齐。
少许时候,彼此都收回了目光,珉儿温和地一笑,再次为沈哲添了茶,手指间轻盈地侍弄着茶水茶具,周身安宁的气息里,忽然蹦出犀利的言语,皇后问道:“梁若君还活着是吗,她在哪里?”
沈哲愣了愣,没作答。
珉儿笑道:“这你总该知道了吧,过去都是你安排的,建光帝也好,锦绣韩美人也好,即便不是你亲力亲为,你也该知道她们去哪儿了。”
“娘娘的意思?”沈哲有些心虚,问道,“难道您认为,皇上和梁若君……”
“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珉儿好生不屑,只是温柔的笑意退去,换来凌厉的目光,她口吻淡淡地却残忍地吩咐沈哲,“替我做件事吧,派人去把梁若君杀了,不要让她再活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