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服侍的小厮缩着脖子,躲得跟鹌鹑一样。
“阿爹,就叫您没事跟帐房先生多学几个字儿,起码算算数儿也不易出错。”雷敢甫下朝还未换过常袍,穿着一袭尊贵霸气的侯服,显得英武威风狂霸,浓眉大眼英气勃勃,就是脸上跩跩的笑容气人了点。“您老十五有子,今年五十,可我上个月二十五生辰才过……这笔帐对不上呀!”
雷老爷一窒,随即恼羞成怒地一拍紫檀几案。“老子今年四十一,四舍五入不行吗?哪个敢说不行的,老子一刀劈了他老二!”
“……”雷敢傻眼,半晌后恢复如常,叹了口气。“您真是我亲爹啊!”
“从良”五年还是匪性满满,真不愧是雷家优良传统,一脉相传。小
“少跟老子套交情!”雷老爷火大地嚷嚷,两旁的小厮却是险些憋笑不住。“你到底几时成亲,给老子下崽子?”
“您当这是下蛋呢!”雷敢面对阿爹的吼声依然面不改色,大马金刀一坐,接过小厮递来的大碗茶一饮而尽,闲闲地道“这京城就没几个娘儿们不娘儿们的,随便瞪一眼就哭哭啼啼要晕不晕的,忒没劲儿了。”
“嫌人家京城的小娘子没劲儿,叫你娶虎奔山老黄子他家闺女你又不肯,是成心耍老子吗?”可怜年过四十仍是帅大叔一枚的雷老爷都快被自家儿子生生气老了。
“老黄叔家那叫闺女吗?”一提到这个雷敢也火了,虎目怒瞪。“膀大腰肥,五大三粗的,一站出去,十个有十一个都要称她一声“好汉威武”!”
“胡说八道,人家闺女那叫好生养!”雷老爷吼声莫名有点发虚。
“爹,你要是好那一口的,儿子绝不阻拦你。”
“小王八蛋,有你这样损你老子的吗?”雷老爷暴走了。
“总之我自己的媳妇儿我自己相,您别来添乱就好了。”
雷侯爷虽然是土匪出身,可也是有他的人生追求的。
虽然他也不确定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媳妇儿,是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娇的甜的媚的,不过既然至今仍没个合眼缘的,他就更不想浪费那个时间在这些花花草草黏黏呼呼的小事儿上了。
“你──”
“阿爹,您安坐,儿子还约了人喝酒,就不陪您老闲磕了。”雷敢笑咪咪地起身,“几时要给儿子娶后娘了千万说一声,儿子库房有不少好东西能拿来孝敬新老娘呢!”
“你这臭小子给老子回来,老子今天不打断你一双狗腿就跟你姓!”
雷老爷暴跳如雷,这时候厅堂里站两排的小厮可就派上用场了,有的揽腰,有的顺背,还有的抱腿,有的献茶──
“老爷息怒啊!”
“老爷先喝口茶顺顺气儿吧!”
“劳国公爷还等着和您打马球呢,看这时辰差不多了……”
“快来人帮老爷备马哟!”
像这样的戏码每三五天便会上演一遭,关北侯府里上上下下早已见怪不怪……
雷敢在这头却是眉开眼笑、兴致勃勃地换上了青色常服,剑袖狼靴,一头乌黑长发也懒得束冠,随随便便用条同色发带高高束在脑后,越发显得粗犷不羁,浓浓男人味儿十足。
他掌管的三万金羽卫有大半留着戍守皇宫,另外一万正准备和庄指挥使麾下的银甲卫到皇家后山掐架……嗯,是切磋演练;他可跟老庄打赌了,输的人请一个月的酒食,老皇帝还场外插花,赢的人得对方三个月俸禄,不过皇帝要抽一半。
宫中小道消息传言,老皇帝的私房都给皇后娘娘剿了,看来是真的。
正胡思乱想间,雷敢策马出了侯府,正往皇家后山方向赶去,还不忘思忖着路上经过那间卖牛肉胡饼的,多买几个当饵食垫垫胃。
可就在他熟门熟路地在那家吃了四五年的老字号牛肉胡饼店前停下马,豪迈地嚷了声“老胡给爷包十个牛肉胡饼,多加辣子不加葱啊!”
雷敢清朗豪爽的嗓音霎时卡住了。他眨了眨眼,看看店面,再看看左边、右边,确定自己没走错地儿。
可……可老胡家的牛肉胡饼店发生什么事了?
他不敢置信地瞪着眼前那口焦黄的大铁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幅木雕的匾额,上头写着……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