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吟诗来作对(侯门忠犬传之三)_作者:蔡小雀(43)

2018-01-28 蔡小雀

  雷老爷忍不住露出欣赏赞许之色,随即又想起自己和卓老酸才的“不共戴天之仇”,赶紧埋头大啃手上的烧鹿腿去了。

  “你放心,我今早已经让人帮卓伯父送一整席酒菜去了。”雷敢黑眸一亮,笑嘻嘻地道“化与楼的,一席五片金叶子,保管伯父吃得满嘴流油……呃,我是说,伯父定能吃得好的。”

  “我爹爹的性子执拗,且又在气头上,怕是连一口菜都不会动的。”她眸底隐约有些无奈。

  “就是就是!”雷老爷忽然放下啃了大半的烧鹿腿,终于找到知音似地激动愤慨起来,比手画脚道“说起你那个爹呀,看着没几两肉,没想到一身骨头和那张嘴巴可硬了,噎死人都不用拿刀拿枪的,老子当年可吃够了他的苦头,哼哼,要不是老子答应了我家阿娇不胡乱杀人,早一刀子劈了他了。”

  “阿爹!”雷敢脸都黑了。

  卓三娘满眼错愕。“雷伯伯,您、您说什么?”

  “难道你爹没跟你提起过,当年他曾经被我关北寨“请”到山上当教习夫子,却教不到半个月就翻脸跑路走人了?”雷老爷想起此事恨得咬牙。

  老酸才跑就跑,临走前还赌咒了他一大篇,这仇他记死一辈子!

  “爹啊啊啊啊……”雷敢对粉团儿苦苦隐瞒多时的“山寨土匪过往经历”竟一朝被亲爹揭破,他霎时悲从中来捶胸顿足,只差没有哀号怒吼嚎叫出声了。

  卓三娘不敢置信地瞪着眼眶赤红又隐露恐惧的雷敢,脑子嗡嗡然,一时全懵了。

  她脑中空白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才转望向一脸悻悻然的雷老爷,迟疑又艰难地开口。

  “您……就是十年前抓了我爹上山的那山大王?”

  那可是她爹爹毕生最不愿回首、最不堪记起的黑暗“惨事”……

  “正是老子。”雷老爷得意洋洋地一拍胸膛。

  雷敢则是眼前发黑,面色发灰,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的粉团儿,他的小媳妇儿……要成泡影了。

  “粉团儿,三娘你、你听我解释——”高大魁梧精力强健的雷敢此时此刻像是被风雪打蔫了的菜苗子一样,萎靡不振又惊慌惶然失措,结结巴巴地对着她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事情是……是……是……”

  相较于雷敢的慌乱,卓三娘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心情渐渐平静了下来,脸上面无表情;会面无表情是因为,她还真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和反应才好。 犹记十年前,爹爹在出外访友后消失了大半个月,待回来后却是胖了一大圈儿,并且一回到家门就活似渴死鬼投胎地灌了两大壶茶水,稍稍歇口气后,便气急败坏跳脚地直骂了两个时辰不停口——

  ……什么山寨上天天野味大肉地狂塞,是拿他当彘喂吗?

  ……什么想他堂堂一个教习夫子,竟被个成天摸鱼上树活脱脱猴儿样的竖子整得满山滚,真真斯文扫地,师德无踪,连孔圣人都要为之大哭。

  ……什么像那一对蛮横顽劣得无可救药的父子,也无怪乎家中主母早早弃暗投明、离山远遁他乡了。

  当时才六七岁的小三娘为何会字字句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她打从出生以来,还从没见过温吞文弱的爹爹会有这么、这么……生猛狂躁的一面,是以印象深刻至极。

  ——原来雷伯伯和阿敢,就是爹爹口中碎碎叨念痛骂了两个时辰的“蛮横顽劣无可救药父子档”。

  哎……这都是怎样的一段孽缘哪?

  她满脸苦恼,可偏又满怀的莫名心虚,以及嘴角那总是管不住频频想逸出的噗笑感又是怎么回事?

  “粉团儿——”

  卓三娘伸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低头努力调整了一下哧哧发颤的气息和抖动的肩头,直到稍微比较平静才抬起头,眸里水光洼洼——泪花乱闪是给憋笑的。

  “真是难为你们了。”

  她爹爹的脑子和作派确实有时真不是普通人可以理解、消受得的。

  “呃?”雷敢一愣,傻傻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问“那啥,粉团儿你、你不恼我瞒着你……我其实是土匪出身的?”

  “关北侯出身草莽,不是天下人尽皆知吗?”她眨眨眼,疑惑地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