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吃什么?”他笑了。
“炒菠菜、黑胡椒牛柳、葱煎蛋、鲜虾紫菜汤、红烧茄子、奶油白菜,我不要吃饭喔,只吃菜。”
“小孩子!”他说。
“只在你面前。你不知道,现在我好可怜,妈妈不在、弟弟不在,每天回家就是一个人,很寂寞。”她可怜兮兮的说。
“明天开始,我接你上下班好不好?晚上陪你吃饭。”
“哎唷,我开玩笑的啦,开车要花油钱、花停车费……”
“你不必帮我省钱,反正再被你压榨也没多久,如果答应去上海,下个月底就会过去……”他有些奢望她开口叫他别去,留下来陪她。
她眨着眼睛,看了他半晌,笑了。
“对耶!你要去上海,好,那我决定要压榨你,从明天开始,你接我上下班、陪我吃晚餐……不对,你要每天煮晚餐给我吃。”
“好。”他隐藏了失落,答应她。
下一瞬,她拖着他走进雨里,雨越下越大,没多久两人衣服便湿透。
走在雨中,她眼角透红,像是被雨水打红,打了喷嚏,她仰头望他,带着一点鼻音说:“我妈我弟搬走那天,你说过,不管我在哪里,只要我需要你,你就会在我身边。现在你要去上海了,台北剩下我一个人……”
江禹安停下来,转而面对她,认真问道:“如果你希望我不去,我就留下来,你要我留下来吗?”
雨打在林子瑜脸上,几乎让她张不开眼,她昂首努力想看清他,却只见他低着头,雨水沿着他双颊滑至下颚,他修长睫毛承载不了豆大的雨滴,半瞇眼,她看不清他双眼里的情绪。
林子瑜笑了笑,没留他。
“我一个人可以的,你别担心我,这么好的机会,错过可惜。”
她看了他好片刻,但那么大的雨,她实在看不清他的神情,看不清他有没有半点不舍。
她想他留下来,不是因为她开口留他,而是希望他仍像从前那样,只想待在她身边。多贪心呢!她知道,他们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他已经不是十八岁前的江禹安了,不是那个会义无反顾说“守护你,是我最重要的打算。”的人。
十八岁前,她活得实际理性,如今二十好几了,失去他纯粹的浪漫爱恋后,她才晓得,她最想要的,是他再像从前那样,把她摆在生命最重要的位置。
人有多矛盾,她早就领悟了。
她不能开口留他,除非……
“禹安,我想知道我在你心里究竟占了什么位置?是妹妹?朋友?还是……”她拿出最大的勇气问他了,十八岁后,她再没听过他说爱她了……
只要他爱她,哪怕不再是非她不可、义无反顾的爱,只要他还有一点爱她,她就有勇气开口留他,她会、她愿意努力,让他再像从前那样爱她。
只要他仍爱她。
江禹安摸了摸她被雨水淋湿的发,想着要如何完整回答。她在他心里占了什么位置?他笑了,察觉不出的苦涩在舌尖打转。她在他心里最重要、最独一无二的位置……他该从哪里说起?
“十四岁那年,我们在急诊室,你爸爸急救无效,你看了一眼,表情漠然地走出医院,我跟在你后面,我记得那天也是下大雨,后来你坐在花台边远远看着急诊大门,我在你旁边坐了很久,陪你淋雨。
“你忽然对我说:“禹安,你当我哥哥好不好?我没有爸爸,一直都没有,那个人终于死掉,我一滴眼泪都没有,只觉得他总算死了,死了,就一了百了,我、我妈、我弟,再也不用担心害怕了。
““可是现在,我坐在这里,好像有点懂我妈的心情。他死了,家里连个换灯泡、修水管的男人都没有,他再不济事,起码偶尔还会修水管、煮几顿饭、换坏掉的灯泡,好像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我妈老是说,有个男人在家比较安心……”
“你后来话说得凌乱,但我总记得那天,你看起来好脆弱,不哭比哭还让我难过,我那时很希望自己不是只有大你几个月,我希望自己大你好几岁,像个真正的哥哥,保护你、照顾你,不光是换灯泡、修水管、煮饭,只要你需要的,我都会帮你做到。
“那时我告诉自己,我会像个最好的哥哥,疼你爱你,后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