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月、小月,别弄了,快过来,淋雨会感冒。”
一间铁皮屋桅下,站在那里朝林月光招手的,是个年迈瘦削的老人,因为病痛脸色腊黄,双眼混浊,脸上满是担心。
“快了,我就快弄好了。”林月光将阿公收回来的纸箱都叠好,再用油布覆盖挡雨,她不顾阿公阻止,自己做着吃力又粗重的工作,还被锐利的纸箱刮伤了手,但她仍坚持要把东西弄好。
因为她若不做,等等她打工时间到了离开,阿公就会自己拖着病体下来做,阿公病得那么重,她不想让阿公再劳累了……
林月光罩在雨衣帽子里的头发,因为劳动而被汗水浸湿,她低头工作,借这个姿势掩去她脸上的表情。
与失联多年,有养育之恩的阿公重逢,林月光既开心又难过,她被机构安置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阿公了。
还记得刚被安置时,她不停的哭,哭着要找阿公,求社工、求机构的保母,求学校的老师……但没有人答应她的请求,也因为她心系着养育自己、疼爱自己的阿公,错失了许多收养机会,就这样一直在机构里待着。
负责她个案的社工看不过去,告诉她,她回到老人家身边,才是害了他。
“我国的法律,年过五十岁要收养孩子,机率是很低的,加上你阿公收入不稳定,又没有资产,是属于低收入户,他连养自己都有问题,更不用说养育你了,放你去找他,是害了老人家的。”
为她感到心酸的社工答应她,若时间允许会为她去探访阿公,她才会在上国中和高中的时候,从社工那里拿到阿公给她的礼物。
她知道那礼物是老公家辛辛苦苦,省吃俭用省下来买的,收到礼物时,她哭得泣不成声。
也因为那些对阿公来说高价的礼物,让她打消了回到阿公身边的念头,想着她可以等,就等她十八岁,离开了安置机构,独立生活,她就可以去找阿公。
于是她满十八岁独立的第一件事,就是照着记忆回到小时候住过的果园山脚,但那里连以前她跟阿公、阿婆住过的房子都不在了,问邻居,也没有人知道阿公去了哪里。
她以为再也见不到阿公了,再也见不到从她有记忆起,就全心爱她的亲人。
她永远忘不掉,她被强行带离阿公身边时,她在社工怀中挣扎,哭着对阿公伸长手,说她不要走,要跟阿公在一起……
而阿公一样哭得泣不成声,看着社工将她带走。
这一分别,就十几年。
能再见到牵挂的人,她喜不自胜,但没想到阿公却已经是重病在身。
将油布都披好,林月光已全身狼狈,她擦了擦汗,然后慢吞吞的走到屋构下,对着林民山满脸皱纹、流露心疼愧疚的表情,给了大大的粲笑。
“阿公,我好了,你快坐下来,我给你做晚餐,然后我就去打工了!”扶着瘦弱的老人,将他扶进小屋内。
这是个老社区,都是三直年以上屋龄的老公寓,因在山坡地,不在都更的范围里,房价始终上不去。
房价上不去,人口就外走,渐渐变成一个人口老的社区,许多负担不起台北市昂贵租金和房价的,就会选择住在这个社区。
这里的环境一点都不好,林民山住在一个角落搭建出来的铁皮屋,冬冷夏热,铁皮屋里只有一张桌椅、一张床,老式的马桶因为不通的水管散发出呛人的气味,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门口正对面就是一个小型的公园,有许多空地,可以堆放回收物。
林民山出院之后回家,林月光看见他住在这样的地方心酸难忍,想到接他到自己的小窝,但老人家固执,坚持不走,因为这里他仅需负担水电费,房租费用因为房东一家心善,未收取分文,能省则省,林民山执意要住在这里。
“别每天都来,你上学地方离那么远,太累了。”林民山坐在椅子上,看着长大的孙女为他忙进忙出,很是心酸。
不过养了她几年,她便这样为自己付出……不应该多看这孩子几眼的,这样连累她……
林民山心疼又愧疚,但也因为林月光还记得自己,孝顺照顾自己而暗暗喜悦着,独居久了,说不想要有人陪是骗人的……
“我不会累,阿公你不要小看我。”林月光笑嘻嘻地,手里不断忙着。
林月光处理着自己带来的食材,在脑中累索着要做什么好吃又营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