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那便快些走吧,前头不远便是城门了。”少爷背起行囊,又脚底生风地走了起来。
天色渐暗,城中的灯火渐渐明亮了起来,那星星点点的光在夜幕中格外温暖,似催促着游子归巢的脚步。
聊城,时隔四个月,我终于回来了。
必是思乡情切了吧,否则,怎么会听见那笑声便想到瑾夏那丫头了呢?
☆、心声(1)
这天气说凉便凉了。只短短几日,秋雨一落,便满街枯叶,凉风萧瑟了。
城中最为热闹的大街上,却是如常的车水马龙。初秋正是新稻米上市的季节,且不过几日便是月圆之日了,于是家家户户都忙着采备些粮食糕点,好做些月饼待团圆之日分享呢。沿街一路,吆喝声、讲价声、你来我往的脚步声、还有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嘎吱嘎吱”声汇于一处,嘈杂得很,而人们多半亦行色匆匆,便也没有谁会顾及这街上某一扇蒙尘紧闭的门面了。
偶有些许远道而来的旧客瞧着这门面阖得这般紧不免生疑,可待走近了,看见上头那细细窄窄却霸道十足的府衙封条,却也无暇细问,只顾着连忙调头,大步离去,仿佛生怕有谁看见自己接近过这犯事儿的铺子,然后反而给莫名牵连进去了。
树倒猢狲散,世事不过如此。
而另厢,朝堂上府衙中却捷报频传。在抽丝剥茧般地盘问下,大多案犯皆渐渐松了口透了底儿。越来越多的证物浮出水面,而探案官员的面上亦藏不住笑颜。隐匿多年的大案眼看就要水落石出,叫人如何不拍手称快?
于是几日来,前来献殷勤的的大小官僚几乎踏破了赵府门槛,搅得府上好生喧嚣。但凡是和案子沾过点边儿,便摇尾乞怜欲来分一杯羹。这样的人见多了,就连赵府的家丁们也忍不住冷笑。他们面上虽是恭恭敬敬,可背地里却嘲笑着这些小人嘴脸。倒是元城始终神色淡然。趋利之心人皆有之,他们愿跑便由他们去吧,自己不缺银子也不缺奉承,等他们知晓自己送来的物件儿在这赵府全无留下的必要,便明白来这一趟尽是自讨没趣儿了。
便是躲在那庭院深处的画扇亦被这门庭若市给惊扰了。她自是不愿意探听什么,可小孩子心性的丫鬟梅香却从小厮那里搜罗了不少传言。丫头总想向小姐显摆显摆自个儿路子灵通,可小姐却总不给面子地摆手摇头。于是,这二人间,一个空有满腹言语只憋闷得紧,一个全然不闻不问却又心慌得很;一个微撅着嘴,一个低垂着眼;一个心神不宁,老想抬腿逛去,一个却如树桩儿般定在这鲜有外人足迹的庭院之中,一步也不肯往外挪——那陷于泥土中的盘根错节,既是无人看见,便也无人知晓了。
不是不想探听你的消息,只是不愿听见任何一句坏消息。
一日,画扇正置身于城中一条不宽阔的繁华街巷。朦胧细雨间,她手执一把旧伞,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行得磕磕绊绊。前头似被什么堵住了去路,可后边的人只是骂骂咧咧地不停步。女子只觉自己被推搡得喘不过气儿来,她很想大喊 一声,可喉头却仿佛被扼住了,怎么也提不起声儿。
举着油纸伞的胳膊渐酸,耳畔的叫骂之声也渐盛。女子狠了狠心收起了伞,而身上的破旧衣衫也瞬时被浇了个透,凉得简直刺骨。她一边抚着臂,一边却觉得雨水扑面而来,浇得发髻越发沉重。而原本便被人潮遮挡起的视线亦终模糊一片,似怎么也看不清前程了。
好像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哪一年的事儿了?那时自己也曾挤过这般拥挤的人潮呢……
画扇只觉自己的脑海中混沌一片,一时间什么都记不起来。不知自己身处何处、所为何往,也不知这如潮人群究竟从何而来、将往何至,只是被后头的人不停地推着前行,却没有一步是自己愿走的路。
难道便再无转圜之地了么?
女子眼窝湿润,却不知是雨还是泪。她抬起手臂,用脏兮兮的衣袖抹了抹脸,猛一抬头,忽瞧见前头不远处有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一袭白衣,侧颜清俊。瞧这背影,竟然像极了……他!
他不是早就离开京城了吗?自己分明是亲眼看着他出的城关,怎么此刻他竟在这儿!他究竟知不知这京城里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只要人一出现便绝无侥幸逃脱的可能?他究竟知不知为了安全把他送走,自己又在多少个不眠夜里辗转反侧、耗尽神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