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大师……”岁岁难得柔和的叫声中带着七分悲伤三分惊乱,她身侧是一个个不完整的粉黛,她们似烟雾,似薄暮,似无根的风,却没有一个再似从前模样。她们安静而无声,可那一双双含泪的眼睛里却又想包含了千言万语。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被离妄这么一问,每一个粉黛都同样的点着头,而后手指努力的指着自己的锁骨,就像她的脖子上挂了什么东西一样。
离妄脸色突然一变,“你是不是想说,沈姑娘的魂魄被困在周放的玉佩里?”
所有粉黛的脸上都露出了欣喜之色,她们像是耗尽了全部的力气一样,转眼间就汇聚成了一团黄色的光影。
“善哉,善哉。”
浓重的雾气和阴冷的河水褪去后的今初园,显示出了前所未有的安宁。离妄合掌念起了超度的经文,他的声音就像是飘落在竹林间的雨珠,有着安抚人心的作用。
随着那团光影渐渐消散在夜色中,蒙了尘的夜空也因此明朗了起来,露出了漫天灿烂的星子。陶林指着自己脑袋上最亮的一颗星子,声音中沾染上了星辉的清冷:“粉黛姐姐,变成星子了。”
“师父,粉黛姐姐变成星子了。”举着的手被人握在了掌心中,冰冷褪去后换上了不知名的炽热。离妄极富磁性的声音贴着“小狐狸”的耳垂落下:人死后是不会变成星子的,它们是太阳和月亮生下来的孩子。傻徒儿!
师父,你可能真的是一个假扮成和尚的富家公子!陶林觉得埋在心底的那颗火种开始噼里啪啦的燃烧了起来,于是她顺口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我好像着火了……”
☆、春花遇(九)
粉黛下葬的那一天,沈岁岁充分发挥了她能哭能嚎的本事,那一把时高时低、时细时粗的嗓音还招来了过路人的驻足观望。
“哎,这姑娘准是没了爹娘,可怜见的。”
“是啊,真是怪可怜的。”
“……”
陶林起初还能挤出那么两滴眼泪来,现在被这越来越热闹的人群所吸引,不由戳了戳沉浸在无尽悲伤中的岁岁,“你出名了,这些可都是你的看客,我们村的红姐儿都没有你这仗势。”
沈岁岁抹着眼泪,哽咽的问道:“谁是红姐儿?我怎么不知道我们村有这个个人?”
“窑花红姐儿你都不知道!”陶林说完这句之后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现在师父不在,可没人护着自己。
“陶林!你的皮又痒了是不是?”
她这一吼,那些个看热闹的人全都面色一变,心道:这方才还惹人怜的姑娘,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凶巴巴的小夜叉?
人群中站着一个白衣飘飘的美人儿,一双琉璃般的美眸正直勾勾的盯着沈岁岁。奇怪的是,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站在这里,却无一人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就像大家伙儿都看不到她一样。
“粉黛姐姐,你死的好惨啊……”陶林连忙捂着脸一阵哀嚎,这一做法果然起了不小的作用。岁岁脸上的怒意明显有所减弱,却还是不重不轻的打了一下陶林的手臂。
“我师父说了,你不能打我。”这语气听上去怎么那么像是受了婆家欺负的小媳妇儿?陶林念及此不由挺了挺腰,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沈岁岁不禁被她这模样逗乐,嘴上却连唬带吓的说着:“你师父现在去了周府,护不了你,我就打你,就打你。”
眼看着那双细皮嫩肉的手就要落在自己的屁股上,陶林刚想跳着躲开,却发现那手被另一只小一半的手被抓住了。
皮皮很是爷们儿的将抓着的手用力一甩,语气不善说道:“我说过,别再打他。”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睛里的厌恶,看的沈岁岁不由打了一个寒颤,熟悉的感觉再一次漫上心头。从看见的第一眼就喜欢的孩子,长着一张精致到无法挑剔的脸,可那张脸上对自己的厌恶却那样明显,沈岁岁想不明白这是因为什么,就像她想不明白这一刻的负罪感来自哪里一样。
对于这一幕,看戏的群众再一次发出了热闹的议论:
“呀,这孩子长大了一定是个人才!”
“哎,这模样,不知道将来得祸害多少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