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孟扬升起一股嫌恶,却又万般不忍。但……“出去。”是她先亏负于他,今日她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他。
“表哥!”她仍不依。
“左从风!”他朗声大吼。
“老爷。”左从风神速奔进。他一直站在廊下,料想主子终究要召唤他。
跟了楚孟扬好长一段时日,他相当了解这位主子,永远不按牌理出牌是他的行事方针;上一刻钟犹踌躇不决,下一刻钟很可能已见人头落地。
苏月琪不该抱持侥幸之心,主子对她已经够厚道的了。
“带她出去,好生伺候。”他不想再见她,永远都不想。
这女人只会勾起他不光彩、不愉快的记忆,他好不容易才重新站起来,再度找回自己,千万不能让她给破坏了。
苏月琪迸出狠戾的眸光,炯炯回望楚孟扬!她想要的就非得到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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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楚孟扬前脚才跨出,仙儿后脚立刻跟进。
这些天,她心里老惦记着水旺伯的伤势,不知道楚孟扬是否守信用,依约送他到药铺去。
憩园今儿个格外宁静,只零星一、两个佣仆在庭院中走动。仙儿按老方法,由西侧矮墙攀向后花园。
一跃下墙垣,她立即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苏月琪佝偻着身躯,靠在一棵大槐树旁,呕得惊天动地,泪流满面。
“你不要紧吧?”仙儿掏出丝绢为她拭去嘴边的污物。
“走开!谁要你狗拿耗子。”苏月琪一见到她,好像被人当场逮到什么似的,急于逃开。
“欸,你病了,让我送你回房。”她并不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子,但念及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份上,仙儿才愿意发挥些许同情心。
显然苏月琪并不领她的情,盛气拂开她的手,踉跄地一路往西厢房跌撞而去。
仙儿呆立槐树下,望着她纤细的身形于微风中巍巍颤颤。忽地,一阵狂风掠过,苏月琪一个没站稳,差点跌进阴沟里。
“小心!”仙儿快步冲过去扶住她,一手冷不防触及她的肚腹,“你?”喝!
她这样瘦弱的身子竟然有个圆凸的小腹?!“你的确病了,不然这是怎么回事?”
“你少管闲事好不好?”苏月琪以相当烦躁的口气拒绝她的好意。
“嘿!不要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有病就该找个大夫仔细治疗……”
“懒得跟你瞎扯。”苏月琪向前迈了两步又回过头来,扳着苍白的脸蛋,道:“不准告诉人家你刚刚看到了什么,尤其是我表哥。”
仙儿一头雾水。一向热心又直肠子的她,忍不住再鸡婆两句,“很多病是拖不得的,讳疾忌医根本是跟自己过不去。”
“拖不得”这句话像根芒刺,深沉刺进苏月琪以为防卫得十分紧密的心房。她崩溃地倚向墙垣,低头呜咽了起来。
决堤似的泪水哭得仙儿手足无措。“不哭不哭,如果你没银两请大夫,我……我先借你好了。”
反正楚孟扬银库里多的是钱,先“变”几十两出来应急,以后再想办法还他好了。
苏月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累乏了,索性坐在草堆上望着蓝蓝的天际发愣。
“你叫什么名字?”她没头没脑问了句。
“仙儿。”横竖说了她也不知道,在憩园,仙儿是名副其实的无名小卒。
“是新来的?”仙儿的衣着打扮和寻常丫鬟很不一样,她到憩园半个多月了,从来没见过,忍不住多看她两眼。
“觉得很面生?”仙儿无所谓地笑了笑,“我是个比你好不到哪去的苦命人,犯不着浪费心思提防我,自己的身体要紧。”
她友善的态度很快便软化了苏月琪,面上的神色已不若先前剑拔弩张,反而泛着浓浓的惆怅。
打从两个月前,冒死逃离刘府,她连娘家也不敢回,忍受着餐风露宿,寻到洛阳憩园,但求三餐温饱。她没敢奢望楚孟扬能不计前嫌与她重修旧好,但无论如何她都必须为无辜的小生命设想。
这十几天来,憩园上下待她尽是生分的客套,排除饮食起居的问候,其余绝不多予置喙。唯独她──“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讨厌被同情,那会让她觉得更可怜。
“没特别理由,只是我比较倒楣,刚好让我撞见了。”换作旁人,相信也会有跟她同样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