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道:“如此倒也无事,只要断绝往来,既往不咎。”
柳逸顿了顿,反而问道:“我想知道,逍遥游,非梦学过吗?”
“这……份秘籍一向保管在春秋一游殿,除去我游历飞来时。”
柳逸一声轻笑,似乎不以为然。
王皓沉默。
虽然他更想亲手杀了非梦,但理性告诉他,虽然极致的爱恨会让人突破自身的极限,但有些因素注定了另一种做法更有成功的可能——所以,柳逸这个人选是最好的,他们需要一柄剑刺向非梦。
“你且参悟。”半晌,他拱手道,“为兄告辞。”
柳逸盘腿坐下,翻开了书的扉页。
在微弱的火光下,有男子的轮廓在书页上呈现出来,虽无美貌华衫的点缀,却不自觉地从骨子里透出一股逍遥。
她顿时有些茫然。
——这是她一直追求的自由?
——可身在江湖,岂非注定了永远被束缚?
她心下不解,不由缓缓地闭上双眸。
内息在柳逸的气海中缓缓地流转。
其实她最初仅靠着从柳无忧处修炼的内力,在被非梦打伤时,已是强弩之末了——而后来在飞来宫,又吸收了魔教一系的功力,这一来气海中多股力量的交织冲突,早已是勉强压制维持的状态了。
而今再按着枯游派的心法修炼,更是加剧了她气海的混乱。
以至于此时的她,还未看到画像旁的字:“邈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
*
“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
熟悉的声音遥遥传来,温和得仿佛敲击在耳畔。
那一瞬间,柳逸心里似乎触碰到了什么东西,缓缓地起身。
往前方行去,她停伫在一扇木门面前,只见上面雕刻着四个字——
“春秋一游。”
让人意外的是——那不是古朴的篆字,而是潇洒写意的行书,而门也呈现出圆拱形的形态。
叮咚水声响起。
柳逸愣住,面前亭台流水相间,恍若江南水乡。
仿佛有细碎的花朵飘落在她垂肩的乌发上,极轻。这感觉犹如她童年在烟霏山庄时,早春的桃花盛开,母亲提着一壶桃花酿,在霏霏烟雨间席地而坐,酌酒自得,那时家人和乐,岁月安好。
*
在流水深处,一座木屋傍水而立。
柳逸推开门,一阵淡淡的笔墨香味扑面而来。
只见一截素白的手腕握着笔,笔尖下,墨色流转。
写的是两个字:逍遥。
笔锋潇洒写意,黑与白,勾勒出江湖的轮廓。
接着,她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恰到好处的与画中轮廓重合。
少年白衣翩然,素手执笔,轻声唤道:“小逸。”
站在她面前的人,清雅眉目一如往昔,可给人的感觉,犹如缥缈不定的神人,如此地遥远,连带这熟悉的声音也平白无故地陌生起来。
*
少年放下手中墨笔,凝视着她:“何为剑法?”
柳逸抬头,与他对视。
她只觉那专注的眸光仿佛日夜星辰汇集于一点,穿透了时光。
自临水镇之夜,她在生死弥留之际被非梦放过,自此步入江湖,也踏入这场纷争。
从根本上说,复仇本是他们共同的愿望,却因为选择了不同的手段,而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
自步入江湖起,她被冠以“与非梦交手而生还之人”,被寄予与非梦相战的希望,在飞来宫、少林寺、魔教、枯游多方势力交汇之下,作为飞来宫主弟子,被派出去给枯游学习独门心法逍遥游,以刺出对非梦的绝杀。
可愈发地接近那一天,她却越来越怀疑正确性。
*
“祝剿非梦!”
略带着雀跃的声音,是只属于少年人天不怕地不怕的意气风发。
那是她与故友唐璃原本的约定,也合乎她本来的愿望。
可明明她只是想为父亲讨回公道,证明自己,到现在却偏离了那么多——
现在,她的仇人被少林寺所庇护,她不仅无能为力,还要与同是孤苦伶仃的受害者为敌呢?
*
“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旬游五日而后返。彼于致福者,未数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