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她满脸皆是疲惫之色,眉毛低垂,眼圈微黑,肌肤略黯……唯有,薄唇鲜红如血。
她也曾手染鲜血。
她并非娇弱女子,亦不缺乏勇气。
她曾在人群间镇定地向教习发问,她曾对着唐门族长之女高声大笑,她曾不顾危险去跟踪少林代理主持,她曾不计个人性命去救人……
但即使如此,此时此刻,卫奚望着面前疲惫的少女,却只想倾尽一生所有去保护她。
想在这小小的院子里,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想将这一刻定格为永恒。
默然不语,寂静相伴。
*
禅院里,一位身穿淡黄色□□的年轻僧人缓缓地走了过去。
僧人刚推开禅房的门,尚未踏进去,便听到一个轻柔的女声说道:“公子。”
僧人闻言站定了,端视着面前年轻女子,却见那女子身穿一袭剪裁得当的淡绿色衣裙,眉目清冷,腰间配刀,不正是叶轻寒?
僧人顿了顿,脸色平静地缓缓开口:“施主唤贫僧玄情罢。”
轻寒不由摇了摇头,在她的记忆中,他一向身穿锦衣华服,在明亮的月光里,一手握着透明的琉璃盏,一手捻起几瓣桃花,眼中皆是风流神采。
可而今,一切风华不在,只剩下一袭淡黄色□□。若非音容依旧,轻寒无论如何也不信,面前这人便是寒砚山庄前庄主张仞!
比无法再见到心上人更令人心寒的是,那人已不再是当初。
轻寒顿了良久,才开口问:“这么多时日里……你过的如何?”
玄情淡淡看了她一眼,自顾自地在屋子里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轻声说:“我有幸遇到禅空大师,被他开导通悟,后来拜他为师,日日参禅念佛,极为安乐。”
轻寒不由叹了口气,良久喃喃:“若非当日之战,今日该当如何?”
玄情轻声道:“则处亭台楼阁中,有红袖添香,凝血相伴。”
轻寒闻言忽而有几分压抑,原来,曾经想要掌握在手的所有执念,如今都再提起也只是永远的回忆。
玄情看轻寒一直站着,便道:“施主坐罢。”
“是。”轻寒应声坐下。
玄情缓缓闭上双目,轻声说:“是我实在过于自负,总以为将一切掌控在手中。成日挂念儿女私情,岂能成风云霸业?”
“也是。”轻寒垂眸。
玄情站起身来,从架子里取了一本经书,轻身说:“贫僧先告辞了。”
轻寒下意识地想要起身恭送,可抬起头来,见那淡黄色身形极为单薄,仿佛风一吹就会消散,毫无往日风骨,她又坐住了,只是目送着对方缓缓离去。
过了不久,禅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叶施主,如今心愿了了罢?”
轻寒微微颔首:“谢禅空大师成全轻寒与故人相会。”
禅空缓步踏入禅房,望着容色平静的年轻女子,问道:“那现下施主觉得怎样?”
轻寒想了想,说道:“他的功夫,比起当日,更为精进。”
禅空闻言叹了口气。
轻寒双手合十,轻声道:“在下先告辞了。”
*
禅空将叶轻寒送至门外,接着踏步走向院子里。
院里的石桌上摆着一盘棋,桌的两侧分别是闭目沉睡的少女与安然静坐的少年。
禅空望着那盘棋,问道:“如何?”
卫奚轻声道:“赢了。”
禅空追问:“赢又如何?输又如何?”
卫奚轻声笑了笑,说:“不如何。”
禅空又问:“方才你师兄来了,你可曾见过?”
卫奚怔了怔,才说:“远远看着个单薄人影,倒没有去说过话。”
“便是他罢……到底是放下了么?玄情,玄妙之情也。他似还未参透,也还未忘却……看来,总归是红尘缘分未尽啊!”禅空说着叹了口气,缓步朝禅院外走去,一边还说道,“为师去也,阿奚,你自便罢。”
*
残阳缓缓地下坠,橙红色辉光晕染了大半边天空。
柳逸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这般场景。
卫奚见她醒了,便轻声说:“刚刚张仞来了。”
“在哪里?”柳逸连忙起身,四处张望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