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石御医松了手,查探他脚上的伤,露出不可思议的笑。「爷儿身上的热几乎袪除,而且这伤口也收得挺好,一日三回药,约估十来日就能行走无碍了。」
「多谢御医。」冯玉轻漾笑意。
「不过……」
「嗯?」
石御医犹豫了下,终究还是说出口,「爷儿最要紧的不是伤,而是这积劳损削之病,如今已是阴阳失调,气血两虚……这痨症,恐得要好生静养才是。」
他说得含蓄,冯玉却听得十分明白。「我自个儿的身子我很是清楚,多谢御医之言。」要能养着,他又怎会亲自来平川?
爹娘走得早,他束发之龄就撑起了冯家粮行,凡事事必躬亲的下场,就是教痨症缠上身,算了算,打他知晓至今已是三年,他心底清楚,再拖也没几年,早已是不治之症。
「这位爷儿切勿丧志,痨症并非真是无药可医,再者……此症乃是因为情志忧伤,忧悲伤其肺,只要爷儿能放宏心,切勿大悲大喜,静养个几年,哪怕治个不全,也能减轻几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事我早已看淡了,有生之年能完成家父遗愿便足矣。」冯玉一派风淡云轻地笑着。
又许是因为父亲的遗愿,才能教他咬牙强忍至今,眼看着彷佛有那么一线曙光,他怎能放过,又怎能在此时养病?
石御医本是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含着叹息咽下。「不过令妹倒是挺担忧爷儿的病症和伤势。」
「你跟她提及我的病了?」
「提了个大概,但她似乎听不懂。」
「既是如此,她要是再找您询问,还请您含糊带过即可。」瞧石御医好似不愿,他便又道:「病体如此,又何苦再让她担忧?再过几年她出阁了,我要有了事,她也不至于那般伤悲。」
石御医觉得他说得有理,但该说的仍是得说,「可爷儿的身子要是再不静养,恐怕是拖不过一年了。」
他本不想多管,偏偏他是摄政王府上的贵客,瞧王爷待关姑娘诸多礼遇,他自然不敢怠慢这位爷儿。
「是啊,确实是如此。」城里的大夫也是这么说的。「还请御医别告知任何人,当然包括我妹子。」
既然他如此央求着,石御医也只能从善如流。
这当头,外头传来敲门声,石御医才起身,便见关子悦端着茶水而来。「石御医,蔺嫂子让我备了茶水端来,顺便要我请您留下用膳。」
石御医接过茶水,便道:「不了,一会得趁着城门未关赶回才好。」他很清楚王爷不喜与外人同席用膳,自然不会傻得接受王妃的好意。
「这样啊……」关子悦沉吟了下,偷觑了冯玉一眼,问:「御医,我大哥的身子还好吗?」
「说到这个,关姑娘,你这套法子可得要借我研究一番,要真可行的话,让我列入医册里,不知成不成?」
「那个没关系啦,只是你上一次跟我说什么疗什么郁的,好像挺严重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又该怎么医冶?」这事她一直记挂着,因为上回大夫跟她说时,脸色很凝重,教她担心得紧。
石御医闻言,觑了冯玉一眼,便笑道:「不碍事的,这些日子汤药被了内虚,气血也充盈了不少,只要好生静养,不成问题。」
「真的?」关子悦喜笑颜开。
看着关子悦那突绽的笑意,冯玉心中触动,垂敛着长睫,直是不解。他不过是有身与她大哥相似的皮相,怎能教她打从内心地为他欢喜为他忧?
当他发着高烧时,偶尔会听见她与其它人的交谈,可大部分他听见的是她在他耳边一声声地唤着大哥,唤得教他心疼,彷佛要是没了他,她也活不了似的,再铁石心肠的人都会为之动容。
「嗯,我记住了,我会看着他,让他好生静养的。」
不知道石御医又交代了什么,他只瞧见关子悦灿笑如花的模样,他蓦地想起她对汤荣她说已是二十三岁……
「不知御医能否替我家妹子诊个脉?」他脱口道。
石御医疑惑地看着关子悦再看向他。「令妹无碍,当初王爷将你俩带回时,我已经替令妹诊过脉,依个未及笄的姑娘而论,她一身子颇为强健。」
冯玉扬起浓眉,眼角余光瞥见关子悦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子悦,跟御医说你今年多大年纪。」他现在想确定的是她到底贵庚。如果她撒谎,他也要知道她为何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