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陈昕生来不是软弱之辈!”
陈昕指挥着宫人搬运随行的物品,却见陈钰走了进来。她大感稀奇,这位四哥可是从来没有踏进承欢殿一步的呀。虽然意外,但还是规规矩矩地行礼。
陈钰看着她,动了动嘴唇终是吐不出一字来。
陈昕也看着他,见他不说话,淡淡道:“四哥如果没什么事情,就回去吧,我还要收拾东西。”
陈钰看了眼院中来往搬运的宫人,随口问道:“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陈昕闻言,怒道:“虽然被你们赶出了陈国,可好歹我也是陈国的公主,怎么竟不能带自己用惯了的东西?”
陈钰虽听这话刺耳,但终究没在意。虽然陈昕与自己不是很亲密的兄妹,可到底是同脉相连的妹妹,况且今日的局面是他一手造成的,心中多少有些愧疚。
“三妹,你放心,四哥总有一天会把你接回来。”
陈昕愣愣地看着他,良久,眼中隐隐闪着泪光。凄楚一笑,“四哥说笑了,此一去,我就是符国妇了,日后凭什么身份回来?”泪颗颗滴落,陈昕倔强地睁着眼,制住泪水横肆。
夜风中,虫声曲鸣,带着离合悲欢的凄凉。
这时一个宫人捧着一个奁子来,问道:“公主殿下,这里面都是您平时收集的玉器,要带走吗?”
两人同时看向了宫人手中的奁子,盖子被打开,里面杂乱地堆着各形各色的玉器,其中一个青色的半截玉簪最为突显。陈钰一看到那半截玉簪,眼光一跳。
状似不经意间,伸手拿起半截玉簪,问道:“这个是什么?”
陈昕看着他手中的玉簪,想了半刻,遂道:“这是姐姐的东西。那时你成婚,我让姐姐给你备礼,她便拿了这个,我觉得不好,就换了一对玉镯。”
陈钰慢慢摩挲着手指间冰凉的玉器,只觉得心突突地跳着。这个玉簪他自然熟悉,另一半还经常被自己拿在手里摩挲,只是仔细观看,又有所不同,它的上面为什么有红色的斑点?就像是···血。
此次除了陈昕,陈王还命人在民间收罗了许多美女,作为媵妾。南平城门口,士兵身穿铠甲,安辔执缰,延伸百里,护着一辆车撵,车撵后跟着许多妙龄的少女和奴隶,再后面跟着十几辆牛车,上面放了许多箱子,用布遮盖着。那些都是要送给符王的礼物。城门口停着一辆车撵,华盖蔽日,陈王下撵,手牵着盛装的陈昕,一步步走到重重护卫的车碾旁。
陈昕冷着脸,也不瞧陈王,待陈王放开她的手,她转身就上了马车。
“昕儿,不要怪父王,父王也是无奈之举呀。”
良久,马车里终于传出来陈昕冷漠而疏离的声音,“大王请回吧,陈昕要走了!”
长长的车队终于启程,陈昕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隔着帘子问道:“到哪里了?”
车外立时有人答道:“禀公主,到了长亭。”
陈昕挑开帘子,正看到高处那个长亭,上面正立着一个窈窕的身影,那是陈昕最熟悉不过的身影了,仅是望了一眼,便忍不住流出了两行清泪。
风中似乎传来遥远而熟悉的声音,“小昕,你要保重!”
泪水模糊了视线,长亭里的那个人影渐渐远去,陈昕仍然回头望着,高大的城墙,飘摇的旌旗,城墙下站着的百官武将,那熟悉的陈国服饰,乡亲俚语。这些都将成为陈昕的回忆,往后也只能在梦里见到了。
帘子渐渐地放下了,陈昕单薄的身子蜷缩在车厢里,她双手抱膝,头深深地埋在胸前,可还是抑制不住悲怆的哭声。
年未及笈,便身负和亲重任,远离家国三千里,此后故国家乡,她再也回不去了。
陈昕孤独地走上了和亲符国的道路,被迫去迎接那凄苦孤寂的后半生,然而她所不知道的是,在那未知的异国深宫里,她那凋零的余生将再一次燃起绚丽的火花。
符王见到了娇妍美丽的陈昕,高兴地合不拢嘴,当即离座手拉着陈昕的手牵引着坐上了王座。不顾朝臣反对,当即应允两国休战。
当陈钰看着那卷刻有两国休战的字样的竹简时,眼中闪过一丝痛意,闭目仰面,深吸一口气,久久不能平复心情。
痛苦和愧疚只是一时的,更多的,是恨。总有一日,他会将这一次所经历的痛苦加诸在始作俑者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