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影甚为熟悉,只是在黑暗中,我不能一时认出。
我提着灯笼,渐渐靠近那人,却闻到一阵龙涎香的气息,我心中一震,难道是…玄烨么?他在这里做什么?
直到我将灯笼的光拢在他身前一片地方时,我才真真切切地将他认出,我脚下不禁一软,险些摔倒在湖边,他猛然回头将我扶住,他见到是我,也不禁一愣,而后慌忙整一整自己凌乱潮湿的衣衫,“霏儿…你怎么来了?”
我推开他搀扶的手,退后一步道,“皇上在这里做什么?”
玄烨顿了一顿,眼神略有躲闪,道,“朕…有些事。”
我心中一寒,“是啊,我和他分开了这么久,他的事情我怎么还可能事无巨细地都了解呢?他心里住进了舒妃,他总会有些事情是不便向我开口的。”我细细打量着眼前的他,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他是皇帝,不是你一个人的夫君。”
想起他方才寻寻觅觅的样子,应该是在湖边找些什么东西吧,我福一福身,道,“皇上若是丢了东西,大可不必找了,让内务府再为皇上呈进一件新的吧,若是皇上为了找这样东西,而冻坏了身子,实乃万民不幸矣。”
玄烨望着我恳切道,“不,这样东西世间再找不到第二件,朕一定要亲自找到它。”
我微微侧过脸去不肯看他,却还是忍不住问道,“是什么?”
玄烨默默退后了一步,他低下头去支支吾吾不肯告知,我心中的寒冷更加凛冽,想到曾有人告诉我,“皇上将舒妃宠上了天……”是他们之间的信物也未可知,我又何苦出现在此。
“臣妾不打扰皇上了,臣妾告退。”我提起脚下的灯笼,向他恭恭敬敬地行过礼后,转身就走,他却追到我身后,扯住我的手腕问道,“你说若是有一日原谅朕了,会来见朕,还作数吗?”
我用力挣脱他的束缚,冷声道,“也许吧。”之后便一个人走入黑暗,渐行渐远。
夜间,我方在暖阁中睡下,忽听暖阁外一阵嘈杂,我睁开眼去看,竟见纯风将宫门大敞,长街外一列太医脚步匆匆,提着药箱向远处跑着。
纯风上前去问了几句话,忽然神色慌张向我跑来,“娘娘!不好了!是惠贵人…一直喊腹痛,怕是要生了!这可是早产啊……”
我只感觉一道霹雳划过头顶,惠儿一向精于保养,怎么会早产?!我脚下踉跄了两步,纯风忙扶住我,“娘娘,您病刚好些,千万别心急。”
“纯风,快…咱们去储秀宫!”
到储秀宫时,玄烨已到储秀宫门前,他身边贴身而立着舒妃,舒妃并未着正装,只是穿了一件休息时贴身的袭衣。可见玄烨又是休息在了舒妃的延禧宫。
玄烨站在宫门前并未进去,我亦顾不得礼数先后,只向玄烨无声地福了福身,便飞快跑近了储秀宫。
储秀宫内燃着的两行明晃晃的宫灯驱不散我心中的寒冷,惠儿痛苦的喊叫声充斥在暖阁内,我一个人立在暖阁门外,手心里已布满了汗珠。
暖阁中人来来往往,产婆端着一盆盆热水进进出出,常平亦在暖阁内的屏风后,太医院十余位太医都在暖阁内忙碌不停,无人能脱开身。
转眼间后宫中人已尽数来齐,从皇后到温僖贵妃,再到德妃良妃无一缺席。这么多的人,又有多少是真正关心惠儿的呢?
“惠儿此时受的苦又是为何呢?玄烨对她哪有半分真心?或许我该庆幸,曾经得到过他的一点真心…可曾经拥有的那一点,如今不是同样失去了么?”
我回眸间正撞上身后的玄烨,站稳后我才看清,舒妃仍旧紧紧贴在他身边,舒妃听到惠儿喊叫亦紧张不已,手中不停绞着手绢。
“臣妾冒昧,皇上恕罪。”我跪倒在玄烨面前,为撞到他而道歉,玄烨欲伸手将我扶起,却被我躲开,“皇上好好陪陪舒妃姐姐吧,来日姐姐若是有孕,也会经历这些的。”
我转身就要离去,玄烨却抛下舒妃,追到我身后低声安抚道,“霏儿,朕是在储秀宫才遇见裕勤的…你不要多心。”
我心中顿时一颤,他竟是这么在意我的想法么?就像在五台山时,他为了不让我误会,宁愿挨冻也不穿舒妃做给他的斗篷。我眼底一热,却强迫自己不能再被他可有可无的关心打动,我只装作云淡风轻地道,“皇上本就是所有人的,臣妾怎么会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