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之际,钟粹宫中那颗玄烨亲自栽种的合欢树在太阳的余晖中拢上一层薄薄的金色余晖,纯风姐妹三人陪我坐在廊下欣赏着眼前的绒花,正值静谧时分,忽听李德全来传话,“娘娘,皇上今儿要看折子,怕是过不来了,娘娘若是倦了,就先休息下吧。”
“既然如此,本宫不如去乾清宫陪陪皇上,长夜漫漫,他一个人看折子,着实辛苦。”话毕,我便起身想去小厨房为他准备些滋补的膳食,李德全却忽然一慌,支支吾吾了半晌才拦下我道,“娘娘不必了…那…舒妃娘娘已经去陪皇上了…”
我站在廊中,背对李德全,听到他此话我时才彻头彻尾地明白过来,那种情形就如一盆冰冷的水泼在我身上,让我从瞬间梦里醒来。
我不能忘的往事,他也未必会忘,他是至高无上的人啊,又何苦委屈自己来周全我?舒妃温婉,体贴他的心意,也不会倔强到惹他心烦,他怎么会不喜欢?此时的他,更需要像舒妃这样的人去陪伴,而不是我。
我努力地挤出一个微笑,向惊慌失措的李德全笑道,“本宫多谢公公提醒,既然这样,本宫就不去给皇上和舒妃姐姐添乱了,公公慢走。”
“是,娘娘也要早些休息。”李德全跪了安,便渐渐走远,见他就要踏出钟粹宫的宫门,我忽然大喊一声,“公公!”
李德全一惊,急忙回头问道,“娘娘还有何吩咐?”
“公公是皇上身边的人,要时常提醒着皇上,不要总熬夜看折子,他的身体会受不住的。”我不知自己说出此话时是何神情,只见李德全眼底一红,沉思了良久他才道,“是,奴才一定向皇上转达娘娘的心意。”
送走李德全,空中最后一抹余晖也渐渐消散,我扯下发上的发簪,疲倦地走回暖阁中准备休息。我端坐在贵妃榻上,望着空无一人的暖阁,神思恍惚间只感觉自己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想为他流泪,却忽然觉得不值得。
晚间常安来回话,说雪绒公主一口答应下他的请求,明日一定安然无恙地把涟笙带到惠贵人面前。我心中才渐渐安稳,有了雪绒相助,我才更多一分把握。
我不禁嘲笑自己,原以为自己和她们不一样,到头来发现,我和她们并无半分区别,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
常安告辞后,我站定在院中目送他离去,却听宫墙上传来一句问候,“都安排好了,你还担心什么?”我循声望去,只见裕亲王坐在钟粹宫外的一堵宫墙上,望着我院内的一切,一人独自饮酒。
待我发现了他,他才从宫墙上一跃而下,站在我面前道,“别伤心,我陪你。”
我眼底一酸,讽刺地笑了笑,难道一定要这样世事弄人么?
我害怕裕亲王再对我多说一句话,我害怕直视他真诚的目光,更不敢走进他的心,玄烨已让我伤痕累累,我害怕在这个时候我真的会对眼前这个人产生一丝一毫异样的情感。
我抬头望了望天空中一轮明月,眼中的泪水却模糊了视线,“你说我是不是很傻?竟期待他的一份感情。”
“你不傻,在我看来,你是最智慧的女子。他也真的很难得,所以凡人女子,也难免会对他动心,你再与众不同,也只是尘世中一女子而已啊,何苦压抑自己的感情呢。”裕亲王坐在身后的台阶上,端起酒壶又饮了一口。
我坐在他身侧,感受到他身上一阵浓浓的暖意,“他是很难得,只是我曾拥有过,如今也失去了。”
“就算曾经拥有也是好的,因为有人想要拥有,却从未拥有过…”裕亲王望着我怔怔说道,话毕才迟然一笑道,“既然想他,为何不去看他?我想他此时很需要你。”
我低声苦笑,“王兄说笑了,皇上要看折子,舒妃伴他左右,我还去做什么?”
裕亲王一蹙眉,扔下手中空空的酒壶,问道,“你竟不知道么?他病倒了!”
“什么?!”我心头一紧,他说他在看折子,有舒妃在故意不让我去,难道又是为了瞒我?!
裕亲王酒后口无遮拦,他捡起手边的酒壶,垂眸一笑,道,“他是真的心疼你啊,唯独没让你去侍疾,他堂堂帝王,为了小小女子,当真是花了不少心思!我福全…自愧不如!”
我已顾不得裕亲王所说的一切,也顾不得他的阻拦,径直冲出钟粹宫,一路向乾清宫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