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静愧疚不已地跪在地上哭泣,我蹲下身去,递给她我自己的巾绢,她只擦了擦眼角的泪,忽然握住我的手腕,道,“他们威胁我,如果不杀了你就要说出我做的那些事,到那时不仅我,就连裕亲王也会受到牵连…妹妹你经历过那么多的大风大浪,你一定有办法救我…”
我心头冰冷地一痛,那些风浪又何尝是我愿意去经历的?
我已倦得很,若非家人尚在危难之中,我着实不知该以何力支撑自己走下去,我猛然想到自己腹中的孩子,瞬间的欣慰过后又是漫无尽头的失落。
“姐姐请宽心,待姐姐大婚之日后,我会离开王府,不留在府中让姐姐为难,只要我离开,皇后也无从逼迫你下手,姐姐只需安心留在王府中,做你的福晋足矣。”
我扶起子静,让她坐在我对侧的桌边,我低声对她道,“姐姐今日回去吧,不然被王爷及下人们发觉就不好了。”
子静擦净了面纱,复又戴在耳后,缓缓起身准备离开,我搭住她的肩头,推她走出暖阁,她忽然回过头来对我道,“妹妹,若作报答,来日我愿为你作证,我再也不愿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了…”
我再没有说话,只是推远了子静,轻掩了门扉,纯风问我为何不答话,我只是倦怠地退靠在榻边,低声道,“她已得到了她想要的,她还有什么理由继续在歧途上走下去?”
当夜平静无话,纯风纯一纯雨姐妹三人及佩月整理好了暖阁,正服侍额娘睡下,我忽听殿外有人求见道,“完颜格格,府上来了位重要的客人,裕亲王想请您过去一叙。”
我安抚额娘睡下后,只带着纯风一人前往静心殿,夜静得出奇,时光仿佛静止,若不是在风中飘摇的灯笼,我难以分清眼前的景象是静是动。
静谧的王府在如水倾泻的月光下显得更加静默,明日虽是这座王府主人的大婚之日,只是我很难看出他的欣喜。
我轻声叩响裕亲王静心殿的大门,只见宁宇同宇述出来开门迎我,我含笑对他们二人微微而笑,抬首对在内殿的裕亲王道,“王兄,天色已晚,是何贵客登门拜访?”
宁宇迎我走入静心殿内阁,我鼻前萦绕起一阵若有若无的檀香气息,我忽然想起玄烨最喜在阁中燃檀香,一时思绪被抽离,忽听裕亲王的声音传来,“妹妹,你看这是谁!”
我猛然回过神来,定睛一看眼前的人,竟是纳兰涟笙。
“涟笙?!”我还未反应过来,涟笙已示意不要作声,我见涟笙极为憔悴,脸色蜡黄,不禁关切地问他道,“涟笙哥哥这是怎么了?怎么这样憔悴?”
涟笙无声地摇了摇头,似有难言之隐,他斟酌了良久只道,“妹妹不必担心我,完颜伯父如今入狱,我阿玛在朝上为伯父求情开解了几句,便被皇上下令不必再去上朝,闭门思过一月后再回朝堂。所以我也只能在夜间才敢出门拜访……”
我心痛地望着涟笙,难道玄烨真的要将所有与我有关联的人都赶尽杀绝么?难道要我再无翻身之力他才满足吗?!
涟笙看出我的难过,顾不得许多,举起手来用衣袖擦净我眼底的泪意,他心疼道,“妹妹不要难过,为不值得的人终究是不值得的。”
“不,你们都不明白,他不是不值得的人!”我的坚决令所有人都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涟笙只是转头叹了叹气,转而对我笑道,“霏儿,所幸冬蕊已知错了,她之前瞒着纳兰府上所有人与皇后党人勾结,诬陷你与我有私情,她说她愿为你证明清白!”
我含笑点了点头,背对于涟笙,我望着窗外的一轮明月,眼底极为酸涩,任何事都不能将我击垮,唯有他的绝情。
“王兄…”我并未理会涟笙,因为冬蕊对我陷害是与否都已无关痛痒了,若玄烨一直不肯信我,就算所有人肯替我作证又有何用?
“我在。”他轻声应道。
“他好么?”我轻声问道,古人总说以明月寄相思,如今我明白了其中的奥义,此时的我望着一轮皎洁的明月,想到的唯一一个人便是他。
裕亲王走近我一步,将手搭在我肩上,他微微用力,只道一句,“他很好,只是你…”
次日便是裕亲王大婚的日子,王府内一派歌舞升平的祥和之态,我晨起梳妆时窗外尚是一片漆黑,我命纯一纯雨及佩月去帮着后院中的丫鬟们收拾了子静即将入住的霓心殿,直到天色渐亮,她们几人才回到同心殿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