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止此时,玄烨的手掌忽然一紧,将我的手握得更紧,他低吼道,“你既然知道真相,为何还要一直隐瞒!”
阿峰仰天大笑,而后平视于玄烨,低声道,“因为他是我父亲,那个时候,我怎么可能出卖他!”
“你告诉朕,”玄烨忽然松开了我的手,他一人走上前去,与阿峰面对面,玄烨身后的侍卫忙要冲上前去,却被玄烨抬手拦下,玄烨问道,“与你父亲穆萧峰勾结陷害完颜明若的人,究竟是谁?”
阿峰目光冷厉,他复又向玄烨逼近了一步,玄烨身后的侍卫极为紧张,而玄烨却仍是一步不退地站在原地,岿然不动。
“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剩下的须由我父亲亲口告诉你,那是他最后将功折罪的机会。”阿峰字字坚定地说道,丝毫不肯透露背后主使的姓名。
“你!”玄烨痛恨地低吼道,却被阿峰硬生生打断道,“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是什么人给我父亲出了主意,一步步企图逼死阿颜姐姐,一步步逼她自弃性命!”
我立时周身一紧,那个人是我一直想要知道的,那个阿萧口中穿了一身黑纱的女人。
“是什么人!”玄烨还没有问起,我却已按捺不住,立时冲上前一步质问道。
阿峰抬眼望了望站在玄烨身后不远处的我,忽然柔下声音来,对我高声道,“阿颜姐姐!你还是不要知道了!我希望姐姐可以安全地置身事外,我们不愿再连累姐姐!”
“阿峰…”我缓缓开口,却听一直站在一旁没有作声的阿萧道,“皇帝!我们要告诉你的,都告诉你了,我们只希望你能善待完颜氏一族,尤其善待阿颜姐姐!你知道她愿为了你,放弃自己与腹中孩儿的性命!”
阿萧说完,松开了被束缚住的常安。一名高壮的御林军将士此时冲出了人群,背起虚弱的常安,急忙奔出阴湿的刑部大牢。
我眼中的两行泪忽然于此刻决堤,为何我自私地决定了孩子的生死,而如今我却仍独活于世。
听到阿萧的话,牢内的人皆是一片沉默,我仿佛感觉周遭已是一片寂静,见过了阿萧阿峰,更让我想起了那段在天地会中受尽折磨的日子。
只是天地会的折磨不足以让我最终放弃,令我真正绝望的是玄烨的绝情。
我似乎感到玄烨前来想要将我环住,伴我一同离开,而我心绪不清,用力将他推开,只因我忽然间沉浸在了往日的悲痛当中。
我不知何时玄烨已经离开,不知何时身边众人都已离开,最终我只是一言不发,转身离开了阴湿的刑部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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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外一片阴雨连绵,更添了冷意,纯风见我情绪不稳,便为我染了手炉,塞进我的斗篷内,安抚我道,“娘娘莫要伤心,今日阿峰虽未指出背后真凶,至少已证明了完颜一族是被冤枉的啊!”
我并未作声,心中思绪万千,今日阿萧阿峰几乎供出全部真相,难保此事不会传到皇后的耳中,若她知道后有所防备,我做的一切努力与牺牲,以及常安所做的一切都有可能付诸东流。
“我要尽快…便在这几日,我要指出赫舍里氏所有的罪证,让他们再不得翻身!”
我同纯风走到远处停放轿辇之处,见玄烨的御辇仍旧停在原处,几个抬辇的小太监也没有离开,心中不禁疑惑。
我正懊悔方才对玄烨的冷落,亦后悔看到舒妃画像后不肯听他解释。
今日我在合欢台所见的一切足见他的真心,我忽想起许多与他的往日时光,一时感慨万千,感触最多仍是怀念。
那年我陪他批阅奏折,伴他处理准葛尔战事急报,我们二人彻夜未眠,坐在窗下直至东方泛白。
那一年,他身边还没有舒妃。
后来我极不情愿地捧着舒妃送给他的斗篷交到他手上,他说那斗篷若是我亲手做给他的,他便日日穿着,连夏日里也穿着。
那一年,我还笑他净说胡话。
那年的五台山下,他为能让我在烟花塔顶层观看烟花盛放的景象,他不怕有人怀疑他的身份,写下“莫失莫忘”四字夺魁,成全我的心愿。
那一年,我还笑着对他说“莫失莫忘”。
自我入宫后,他所做的一切,点点滴滴忽然周而复始出现在我的脑海,他的小心翼翼,他的默默守护,从别后皆化为种种误会,愈陷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