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常平最为懂事,也更稳重,我也不知道他这些年来忍受了些什么,家族受难时,他被夹在皇宫与家族中间又岂能好过。
我扣紧了常平的手掌,不禁垂下一滴泪来,“平弟,原谅我一直忽略了你的感受,也请你相信我,在我心里你和常安从来没有孰轻孰重。”
夜间我已送走了常平,纯风与纯一刚刚闭了宫门,忽听钟粹宫外传来一阵敲门声,纯一疑惑着大晚上会是谁来,便上前去问,“是谁?”
而我却听到那最为熟悉不过的声音传来,“霏儿,是朕!朕想看看你,看看你…还好么?”
我此时已宽衣躺在了床上,听闻他的声音,才渐渐平缓下的心情复又阵阵作乱起来,我难忍自己心中的疼痛,将头转向内侧,不住地落下泪来,却还是决定不再见他。
便对纯一道,“纯一,不要开门,就说我一睡着了。”
纯一还未跑到院内回话,我已听到玄烨站在院外喊道,“朕已听到你的声音了!让朕进去瞧瞧你,只瞧一眼好么?”
我忍不住眼中的泪,更烈地落下来,我终于下定决心要成为像佟妃一样的人,为何他却比从前更加痴情。
“不必了!皇上不必来看了,臣妾很好!皇上请回吧!”我高声喊过这一句,便以被子盖住自己的头来,蒙住自己的双眼倒在床内,任由泪水打湿了被子的每一个角落,直到周遭再没了声音,我也再不知玄烨是否还等在原地。
已是三日后,宫内锣鼓喧天,彩绸高挂,却不是为常平与纯风的婚事,而是为舒妃、佟妃与惠儿的册封大典。
我私下里为惠儿精心选了礼物,挑了上好的颜料与画纸送他,供她无事时绘图所用,入宫前惠儿最爱绘图,且绘图功底极好。
我复选了孩子最爱的吃食与衣裳送给惠儿的孩子,以表我对他们母子二人的关切之意。我明白惠儿不爱金银器物,也最看不起以财物阿谀奉承他人的人。
此时宫中没有皇后,册封之礼本该由我主持,因我此时是宫中皇贵妃,位同副后,然而我却不愿意参与此事,便只将诸事都交予了德妃去做,且诸事都有太后与太皇太后帮助,也不必我再去多担心什么。
我已是许久没有再见过玄烨,册封当日亦是纯风与常平的婚礼,我早早同钟粹宫所有宫人将宫内装点一新,各处皆以红绸悬挂,将朱红色的灯笼高悬于宫檐之上。
纯一与纯雨为她们二人的长姐梳妆,我站在纯风身后,将双手搭在她的双肩之上,深深吸了一口气,从我十岁起,纯风便跟在我的身边,从未离开过,今日竟到了与她告别的日子。
我一时不知该要说些什么,只觉一时极为难过不舍却也极为欣慰感动,我早已将纯风视为了自己的家人,我深知日后她会幸福,她终于能与自己的如意郎君一同厮守。
初入宫那天,我们二人盼着有一日能逃出这宫廷的枷锁,而今日,注定我已再也不能,而她终于可以走出牢笼,去过海阔天空的生活。
我亲自走到往日自己梳妆的妆镜台前,从妆奁盒中取了一支攒金东珠湖蓝色蝶纹步摇来,亲自戴在了她的发上,笑望着镜中的她道,“没有什么能够送你,这支步摇最好看,我便将它送给你吧。”
纯风有一丝怯意,忙转身来对我恭敬道,“娘娘,这么贵重的东西,还是您收着吧,奴婢不敢要…”
我按下她的手,将她扭回到铜镜前的位子上,按住她的肩膀道,“从今日起,可要改口叫长姐了吧?怎么还能一口一个娘娘的叫着?”
纯风含笑道,“是,长姐。”
我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肩头,道,“收下吧,本没什么礼物可以送你,那步摇就收下吧。”
我缓缓走出纯风梳妆的暖阁,走到暖阁外间,望着钟粹宫宫门外的彩绸高挂,望着空中绽放的礼花与震耳的礼乐之声,想来今日是玄烨最珍重的日子,他的舒妃,终于要成为他的舒贵妃了。
那支步摇我将它送给了纯风,我希望她婚后可以幸福美满,若我留着那支步摇,不知还有什么意义,那样令人赏心悦目的首饰,我不知我还可以带给谁看呢?
吉时已到,我亲自去拾起了红盖头,盖在纯风装饰一新、宛如画中之人的面上,送她一步一步走出暖阁。
我紧紧握着她的手腕,不舍一层层袭来,自今日后,我身边再也不会有那个叫作纯风的女子,再也不会有那个无论风浪还是灾难,都对我不离不弃的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