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该不该就这样离去,因为我心中着实担心阿玛与常安,还有今日惹怒了太皇太后的雪绒。
细雨落在我们二人面上,他却一动未动,我合了合双眼,他抬起手来拂去我眼前的雨水,握紧了我的肩头笃定道,“你放心。”
我淡淡点头,正要离去,却听身后的一内监来报,“奴才参加万岁爷,参加皇贵妃娘娘,奴才传太皇太后懿旨,请皇上和皇贵妃娘娘一同前往雨花阁。”
玄烨立时严肃起来对他道,“皇祖母有何要事?朕一人去见她还不够么?”
那太监含了丝笑意,躬身道,“回万岁爷的话,太皇太后说今日之事与完颜氏有关,所以希望皇贵妃娘娘在场,一切才能说得明白。”
我抬头望着玄烨,他上前一步将我护在身后,对那内监坦然道,“好,皇祖母既然要见,就没有避而不见的道理,你去回话,说朕这就过去。”
那太监走后,玄烨才转身对我道,“霏儿,既然皇祖母要见你,你就一定要去,若是避而不见反倒更引她疑心。你放心,今日无论是何风浪,朕与你同进同退。”
我信任地点头,这一次我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与以往都不一样的神色。
至雨花阁时雨势渐大,空中不时划过亮紫色的惊雷,我身上的旗装已湿了大半,我与玄烨同坐轿辇,缓缓走下时才发觉雪绒正被罚跪在大雨之中。
我冲过去扶她,才发觉她已哭得没了力气,我从未见过这般脆弱的她,心底划过一阵莫大的心疼,为了她,也为常安。
“绒儿,你快快起来,怎么在这大雨里罚跪?若是病了可该怎么好?”我不自觉间已有了哽咽之声,我伸手去扶她,她却将我推开道,“嫂嫂,是我连累了你和伯父…我已无颜再见常安了!”
“绒儿!你何出此言!常安将你视为此生唯一所爱之人,自然该共同患难!”我气雪绒不肯信任常安,也心疼此时脆弱的雪绒。
“嫂嫂…”我蹲下身去,雪绒便抱紧我的肩头痛哭起来,她断断续续道,“嫂嫂…我真的很担心常安,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宫中没有,府里也没有…他犯了那么多错,我好怕皇兄会置他于死地!”
“绒儿…会没事的。”我强压住心头的担忧与不安,抚着雪绒的背努力让她平静,玄烨此时才缓缓走进雨花阁来,见我与雪绒跪于大雨之中,只吼一声,“你们起来,随朕进来!”
雪绒平日里起居的雨花阁正殿中,太皇太后端坐于正中,我发觉阿玛跪在殿内不敢抬头。
玄烨向太皇太后问了安,便开口问道,“皇祖母,今日孙儿来迟,不知绒儿做了什么,惊动了老祖宗?”
太皇太后无可奈何地扫视众人一眼,最终道,“你去问你妹妹吧!叫她亲自说给你听!”
雪绒陡然跪倒在玄烨身后,开口道,“皇兄,绒儿一心担忧完颜常安,在宫中四处问不到他的消息,只想看看他是否安好!因为绒儿怕…怕…”
“怕朕杀了他,是吗!”玄烨忽然震怒,转头冲向雪绒怒吼道,他如此一怒,殿内所有人都立时跪倒在地,我亦不敢例外,只得恭恭敬敬跪倒。
“朕若杀他,早不会留他到今日了!留他当着众人的面指责朕为昏君!朕为你们所做的一切,你们无一人看得明白!”玄烨忽然猛烈地咳了起来,我担忧地望向他,随着他每一声咳嗽,都感觉心被撕裂一般。
“朕命他回府休沐是为了保护他,减少他在朝中出现的次数,以避他人口舌,可他不但不领情,还不知了去向!他所作所为,如何令朕不心寒?”玄烨此时的每一句话都如一把利剑,划破了残酷的现实。
从前我从不知晓他为我们所做的谋划与牺牲,我忽然懂得了他那句“朕以为你会懂朕,可是你没有”的含义。
“完颜明若,你当真不知道完颜常安的去向吗?”太皇太后忽然发问道,阿玛跪在地上只摇了摇头,道,“老臣当真不知犬子去向,若是知道,老臣一定亲自领他来向皇上与太皇太后赔罪。”
“皇贵妃,你又是否知道常安的去向?”太皇太后又向我发问,我微微抬头,望向她担忧而又苍老的容颜,忽然明白她多年来的不易——在玄烨没有长大的时光里,所有的大事小情都是她一个人在支撑,她走到今日的不易唯有她自己知晓,所以她绝不会让自己辛苦建立的一切轻易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