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时感慨得难言,最初之时,是纯雨最先遇见了常安,时至今日,我仍记得当年常安摘下自己的云形扇坠送给纯雨的情景,我不知道,时过境迁这么多年,纯雨是否还念着常安。
我偷偷擦去了自己的眼泪,只怕让身边的人看见了更加伤心,我深知,玄烨不可能会见纯雨这样一介宫女,我却仍感动于她的勇气,我道,“雨儿,你又为何要执意如此?他们的事你大可不管,继续留在我身边安稳度日就好。”
纯雨执拗地摇头,“娘娘不懂在乎一个人的感觉吗?就算自己不在他的身边,也希望他能过得好。”
纯雨话毕,我才如梦初醒,原来须臾数年,纯雨当真还爱着常安,自始至终从未变过,当初那一眼已耽误了她这许多年来。
“雨儿,”我的声音有几分哽咽,我努力对她笑道,“谢谢你给我勇气,你放心,我一定会帮常安和公主,这一次不仅因为他们,更因为你。”
纯雨的笑容缓缓浮现在脸上,她温暖笑道,“无论娘娘要做什么,奴婢都会跟随左右,绝不退缩。”
纯风此时才忍不住急道一句,“雨儿你胡闹!你可知现在娘娘处境的为难?太皇太后本就忌惮完颜一族,你还要娘娘在这风口浪尖冒险吗?”
我轻笑着安抚纯风道,“纯风,你不必为我担心,这也是我能为他们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娘娘!”纯风忽然哭道,“娘娘,无论我是否是常平的妻子,我都是自心底里认娘娘作亲人的,我不想看着娘娘冒险!何况是这样毫无胜算的冒险!若是皇上怪罪下来…”
“那就让他怪罪好了,”我仰起头来不让泪水留下来,我轻声道,“若怪罪我能放常安与雪绒一条生路,我亦不亏。”
“长姐!”纯风哭喊着跪在我的身后,而我却不忍再看再逗留,我领着身后的纯雨渐渐走远,只淡淡对纯风道,“你起来吧,将来替我照顾好家中父母。”
我与纯雨并未撑伞,她义无反顾的模样令我感动也令我感伤,我想就算是常安那样心性开朗的人,在这世上也总要有几个难以坦诚相对的人吧。
“雨儿,为了常安受任何惩处,你都不怕吗?”我问她道,她抬头看了看我,低声笑道,“不怕,只要看着他娶到心爱的人,我什么都不怕。”
我紧紧将她护在自己怀中,试图为她挡住扑头盖面浇打下来的大雨,她也用小小的手拥住我的腰间,笑道,“娘娘也不怕,对么?”
乾清宫的侍卫将我拦在宫外,称皇帝不愿再见钟粹宫人,我便一言未发,兀自跪在了乾清宫遥遥的宫门之外,那侍卫见状忙上前来道,“还请娘娘快快起来吧!您若是损伤分毫,奴才等承受不起啊…”
我冷冷道,并未看他,“烦请去通传一声,就说臣妾完颜霏求见皇上。”
那侍卫为难地摇了摇头,转头望了望身边的将领,那将领也不敢私做决定,然他二人见我并未撑伞,一人跪在大雨之中,更是不知如何是好。
我绝不能离开,因为今夜将是常安与雪绒最后的机会,若我还有一丝希望,我就不能放弃。
“此时本王接手管理宫中禁军,所有禁军将士必要听本王调令才是。”此时我身后忽传来一人的声音,我循声望去,却见是裕亲王独自走在雨中。
自陈广庭残忍杀害常平常安母亲的事被公之于众后,陈广庭被撤去一切官职押入天牢,玄烨下令由裕亲王接替管理禁军一切事宜。
“本王命你们即刻去为皇贵妃娘娘传话!若皇贵妃娘娘贵体有任何损伤,本王定轻饶不了你们!”裕亲王高声一喝,那小侍卫立时拱手得命,转身冲入乾清宫中。
我跪在大雨之中,并未回头看他,只是忍了忍眼眶中的泪水,道,“王兄,谢谢你…”
他站在我身后一步,并不向前,只道,“你对我,又何必言谢。”
“王兄,你走吧,若他来了,会迁怒于你。”我轻声劝他道,我知道此时我所做的一切,只会将皇帝彻底激怒。
而裕亲王却轻笑道,“死都不怕,还怕迁怒吗?”
雨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我以为那小侍卫会出来传我进去,却未想到玄烨会亲自前来,他亦没有撑伞,他疾步走在雨中,见我跪在大雨之中,竟忽然道,“你给朕起来!谁叫你在这里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