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不愿与他纠缠这个问题,也早就不愿一次又一次把自己所有真心交付给他,最后换来质疑与不信任。
我抬头对他笑道,“如何能不感动?若非不能,早已以身相许。”
他面色立时铁青,却如旧对我冷笑着,“此生怕是再没可能了。”
他转身坐回他的皇帝宝座之上,太皇太后低声道,“皇帝,终该给她一个了结了吧。”
皇帝长出了几口气息,最后道,“褫夺完颜氏皇贵妃之位,褫夺封号,贬为庶人,幽禁钟粹宫。”太皇太后听后却是大怒,“皇帝!你时到今日还是下不了这个狠心吗?你若下不了,哀家为你做这个决定!”
“皇祖母!”他赫然打断了太皇太后,“孙儿什么都可以听祖母的,唯独这件事不可以!她和别人不一样。”
“她自然和别人不一样!她是乱臣贼子!你现在留她,留下的便是来日的祸根!你懂得吗?”
皇帝却是再也不听,头也未回地离开了慈宁宫,太皇太后大怒,一气之下赶走了平亲王与裕亲王等人,只剩下我跪在空荡的大殿之中。她忽命人将我带得近些,她低头问我道,“哀家知道皇帝在想什么,他还想替你保护下常安,他更想保下你。”
我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她忽然紧紧攥住我的一只手来,一字一句对我道,“他想保住你们两方,又谈何容易?哀家逼他做决定,是为了让他好过一点,若是你不在了,他就可以放过常安和你阿玛一命。”
朝臣们所反对的是完颜家族在前朝与后宫的勾连,忌惮的是完颜家族在前朝、后宫的势力,若是其中一方倒台,另一方就不足为惧。我自然明白太皇太后的意思。
“你不想看着自己的阿玛和弟弟都同你一起丧命吧?”太皇太后问道,我只是摇了摇头,已然明白了她的用意,若我不在了,完颜家族又有何可惧?后宫没了我,皇帝身边没了常安,前朝之上想要拔除阿玛就轻而易举。
“哀家答应你,会放了常安和雪绒,让他们二人回科尔沁草原,也放过你家里其他人,让他们安养晚年。”太皇太后如是对我说道,我却仍是没有反应,直到她说道,“只要你在一日,玄烨就一日想保你,他就会痛苦一日。”
我猛然抬头看她,问道,“他为何会痛苦?”
太皇太后苦涩地一笑,笑我痴,对我道,“哀家带你私下里去瞧瞧他。”
我们二人到乾清宫时,太皇太后示意宫外之人不要出声通传,她带我从殿后绕行,我们二人站在殿后的窗下,我见里面里面一片通明的灯火,已是凌晨,他却还未休息。
我听到舒贵妃的声音,她劝他休息,他却不肯。舒贵妃退下后,几名重臣的声音从窗内传来,“皇上,老臣恳请皇上下定决心,除掉完颜氏反臣以振朝纲!若不除完颜常安,天下民心难安!难道要全天下百姓看着皇上轻饶违抗圣旨的反臣吗?”
另一名朝臣又进言道,“皇上!只除完颜常安尚远远不够,若无皇贵妃完颜氏在宫中鼎力支持,他一人又怎能做到这些?臣跪请皇上处死完颜氏,以清肃后宫风气!”
“皇上!”另一名大臣的声音却已哽咽,我只听到他的声音道,“皇上,完颜常安多年来战功累累,忠心护主,若非陈广庭毒害其生母,他又怎会想反?奴才恳请皇上看在完颜常安往日战功的份上,饶他不死!而至于前皇贵妃完颜氏,当无可恕,她在后宫一日,皇上一日心难安啊!”
皇帝忽然震怒,“放肆!朕难道要你们来教如何做好一个一国之君吗?”那些大臣立时诚惶诚恐道,“微臣不敢!”
太皇太后推开窗子的一道缝,让我望向殿内去,我见皇帝推翻了桌上的所有奏折及一切物品摆放,怒吼道,“你们都走!朕不想再听这些!”皇帝痛苦地捂着头,倒在宝座之上,舒贵妃此时从内殿里款款走来,按抚着他的眉心。
我没有想到,我的存在会让他这样为难。原来他不忍杀我,却又是折磨着他自己,他让自己这样痛苦,这样为难。太皇太后领着我向外走着,道,“所以哀家问你,愿不愿意看着他这样痛苦?”
我没有说话,而她却已全然明白我所有心思,她道,“臣子们争论不休,君臣间不睦,而后社稷危矣。他下不了的决心,只能哀家来下,哀家不怕你恨我,哀家只怕若是不管,才是真正害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