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坐在廊上,我与欣儿在廊下行蹲礼问安,李嬷嬷开口问道:“可曾读过书没有?”
欣儿规规矩矩着脆声答道:“民女只读过《女诫》。”
李嬷嬷而后示意我答话,我如实着道:“民女最爱读《诗经》,也读过一些《论语》。”李嬷嬷听我如此答话,赶忙打断我,道:“完颜格格,奴婢建议您啊,向纳兰格格学,就说自己只读过女诫,或是没读过什么书,女子无才便是德啊!”
“是,我记下了。”我口上虽应着,心里却有了主意,那日殿选,我偏要说自己读过《论语》、《诗经》,如此便会减少皇帝太后对我的好感。
五日后,康熙九年八月三十,那是个有微风,却晴朗无云的日子。陈嬷嬷与纯风为我梳洗打扮,纯风心灵手巧地在我脑后梳好了燕尾,在旗头上点缀上银蝶头饰六支,东珠共两颗,两侧更是用亮白色明玉步摇衬托。
陈嬷嬷为我换好新做好的锻绣织锦宫装,上配银白色的坎肩儿。
我站在镜前打量自己,哪里像是奔着落选而去的,整个儿瞧去,分明是盼着皇上留下自己的模样。不容分说,我径自撤去头上两支步摇,陈嬷嬷惊慌地拦下我道:“格格不要如此,这是大人吩咐的,让格格打扮精细些,不能丢了完颜家的体面。”
难道我天生便是为了完颜家的体面而活?我能明白阿玛在朝上的不易,却还是不禁为自己的命运唏嘘,纯风默默地拾起桌上两支步摇,重新插回到我的旗头之上。又为我略施粉黛,才扶着我的手,步步走出暖阁去。
我望了望晴好无比的天空,心中十分平静,如一潭波澜不惊的湖水。当我无能为力的时候,我只能选择顺其自然。或者是,我心中早已坚信,君默可以帮我度过此难……
阿玛身体渐渐大好起来,随着常安兄弟出来送我,额娘更是百般不舍,眼底含着泪,亦步亦趋地送我出府。
府门口停着辆挂红灯笼的马车,车夫我从未见过,我听阿玛说,来接秀女的车夫都是宫里亲自挑的,他们需要护秀女们安全。
带着几分不舍,也带着几分的平静,我登上了马车,回首与阿玛额娘告别,纯风也将送我进宫去。我坐在车中,车夫便驾起了马。
我心里也不禁泛起一阵阵悸动,“我还从未见过皇帝的模样,我还记得他曾派平亲王与裕亲王去救子静,说到底,也是我的恩人。”
回想他那盈盈于耳的声音,相貌定不会差,一定是位翩翩公子,和君默一样!
二入紫禁城,心境已变了许多,回想起我一入紫禁城时,带着很多的不安与猜疑,带着对涟笙的不满与对父母亲的思念,入宫以后更是处处逢敌。
如今,我只愿此次入宫能平安无事,遇见我心心念念的故人君默……
☆、只觉今是而昨非(一)
一路上,我端坐在马车中一动不动,听着马车外的铃声阵阵地响着。我木讷地一言不发,手中紧紧攥着的手绢也已经被汗水打湿了一片。
我缓缓摊开手心,望着手心里的手绢出神,手绢上用金线绣着的“完颜霏”三个字滚烫地烙在我心间,
我心中一阵阵不适,“如果我不是完颜家的女儿,或许我也不用入宫冒这么大的风险,生在这个家里,到底是福是祸!”
当我再想起这个手绢儿是与我赠与涟笙的那个一起绣制的时候,自己更是压抑到难以呼吸,“如若这次被留下,那我当初的愿望,就只能水中月镜中花。”
半柱□□夫,马车缓缓悠悠地停下,车夫打起马车的门帘,满面笑意,“姑娘,到了!该下来了!”
我恍惚地收回心绪,再看窗外,只剩下一抹火红,再抬眼望去,重叠连绵的琉璃金瓦紧接着映入眼帘。纯风扶起我的手,“格格,到了,该下去了。”
我踏着马车外的木凳走下车去,放眼望去,紫禁城午门内的长街上已经团团簇簇地站了许多身姿妖娆,服饰华丽,出落大方的贵族女孩儿。
在众多花枝招展的秀女当中,我一眼便可以认出纳兰欣儿,她只穿了件白边儿淡蓝色的旗装,发髻上空空荡荡,只缀着一支嵌着淡绿色翡翠的木簪,再无其他的装饰,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
待下了马车,纯风便同所有秀女的丫鬟一起被带去了保和殿中等候,只剩下秀女们听旨等待面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