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风不再作声,只是一人擦了擦脸上的泪,她径直冲入乾清宫正殿,却见皇帝与纳兰岫瑜有说有笑,共赏字画,一时只为自己的主子哀愤,却不知一切该从何说起了。
李德全此时才缓过了神来,急匆匆冲进正殿来,脚下一个不稳,狠狠跌倒在大殿当中,皇帝望着远处的纯风不知何故,不知纯风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她本已是出嫁出宫的人。
皇帝站起身来,走向跪在远处的李德全,疑惑问道,“究竟怎么了?这样失魂落魄的。”
李德全周身发抖,他知道皇帝知道后的反应,却也不敢多瞒一刻,他怕说得太直接会更伤皇帝的心,只委婉道,“万岁爷…钟粹宫那位…刚刚殁了。”
皇帝缓了片刻,只认为是自己听错了,却忽然感到一阵难以抗拒的凄冷,他努力地笑着,又问道,“李德全,你说什么呢?你说谁…”
“万岁爷节哀顺变啊!钟粹宫那位…刚刚殁了!”李德全连哭带跪,一副极为伤痛的模样,皇帝却还是不信,他麻木地笑着,蹲下身去,拉起李德全的衣领,柔声问道,“你告诉朕是谁…你明白告诉朕!你告诉朕到底是谁!你说!你说啊!”
李德全哭得眼睛尽是血丝,极为恐惧地抬起头来望了望皇帝,又缩回到原地,道,“皇上…钟粹宫完颜氏殁了…”
皇帝一动不动地拎着李德全的衣领,他愣在原地许久,才缓缓转头看了看纯风和纯雨,又看着李德全,笑着问道,“朕不信,你骗朕的,你快说你骗朕的!你一定是骗我的对不对?”
他笑着笑着眼里已落下两行泪来,他开始猛烈地咳嗽着,脚下愈发不稳起来,他疯了一般抓住纯风,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他问道,“你告诉朕,是谁…他说的完颜氏不是朕的霏儿,对不对!对不对!”
纯风扭头不再看他,扭头间却也是泪千行。
皇帝完全失了魂魄,他不知自己下一步要踩在哪里,他转头看着李德全,李德全跪倒在皇帝的脚下,道,“万岁爷保重龙体啊!”
皇帝此时才找到大门所在的位置,他跌跌撞撞地向往冲着,他一路上跑着,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他脚下没了力气,一路上跌跌撞撞,摔了不少跟头,蹭破了他的额头,蹭破了他的脸颊。下人们吓得不知如何是好,上前来扶,却都被他视而不见。
他跑到钟粹宫时,见宫内纸钱白幡已烧了一片,自己却还不肯相信自己所见的一切。他直愣愣地推来暖阁的大门,见完颜霏安安静静躺在床上,身上已换好了一身雪白的寿衣。
他一步一步走到她的身边,与她十指相扣,他笑着望着她,轻声道,“霏儿,我来了啊,我来看你了,你别逗我开心了,我不喜欢你的这个玩笑…”他望着她摇头,他等着她回答,他等着她告诉他,这一切都是骗他的。
完颜霏安安静静躺在那里,不答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以为结局就要这样了吗? 那就太天真了哦…
☆、青史除名没尘埃(二)
完颜明若一人坐在完颜府的乐寿堂内,他怔怔地望着高处的字画如行云流水,却忽然讽刺地一笑,他这一生拼了全力,用尽了心机,想要官至高处,可最后他究竟得到了什么?
那年他望着自己的女儿坐上马车离开了完颜府,去往了如虎狼之穴一般的宫城,而他却没有做过任何挽留。他明知自己的女儿是皇帝笼络自己的棋子,却还是选择将女儿推远。
他骗他的女儿,当今皇帝已不年轻了。所以那年的完颜霏,才从未疑心过年轻的君默的身份。
他曾经辉煌到风光无两,府外高高悬挂当今皇帝的御笔匾额,也曾潦倒困顿,沦为阶下囚。他挣扎了一生,最后却只剩下四分五裂的家人与漂泊不定的将来。
渐斜的夕阳从窗子投射进来,将完颜明若麻木不仁的身影拉得更长,他呆呆坐着,等着自己最后的结局。“大人,宫里来人了…”管家顾文孝轻轻推开门,忽见暖阁内扬起一片灰尘,他不知完颜明若坐在那里已有多久没有动过了。
“皇上若想取我性命,随时来取…只求皇上不要牵连我三个孩子…”完颜明若背对着外面缓缓走来的人,他的背影显得憔悴而又苍老,那传旨的太监只是站在门口,便不肯向里走,他轻声道,“太皇太后说了,从今儿起大人您就安全了,没有人能再伤害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