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儿道:“芷珠你别急,纯一已经在煎药了,一会就能好了。”欣儿话毕,走到我身前,蹲下身去紧紧握起我的手,哽咽道,“妹妹,竟未想到你我在宫中第一次相遇,就是如此情景。”
当初我们姐妹为了躲过选秀,一同入宫做女官,同生同死,同进同退。只可惜,我终究没能躲过选秀。不过一切早已过去,如今我才明白,只有入宫,才能遇到令我开启心门的人。
我抬起手去轻拍于欣儿的肩头,轻笑,“姐姐别担心,小病而已,很快就会好的……”
“对了,纯风!”惠儿忽然高声呼唤,“去回皇上,说姐姐已经醒了!”
“夜深露重,别叫皇上来了。”我开口嘱咐,却被惠儿拦下,惠儿暖暖着一笑,“姐姐,我就说,是你的事,皇上一定会来的。你拦也拦不住的。”
不出半盏茶的时辰,钟粹宫外便一声高唱:“皇上驾到——”
惠儿与欣儿闻声,便悄声退出了暖阁。
玄烨来时仍旧穿着那身被泥水打湿的常服,我拉住他的手,道:“皇上怎么也不换身衣服?”
他坐到我床边,为我垫好身后的对枕,扶我坐起,道,“你在病中,朕哪还有心思换衣裳?不说别的,你只说,好些了么?”
我垂下眼眸,望着他一身湿透的衣服尚未全干,心疼之意已浮于心头,不忍让他担心,我只淡淡点头,“臣妾好多了。”
他伸手抚上我的额头,随后眉头紧紧一蹙,“还骗朕!明明烧得很厉害了!朕不是告诉你,不许你逞强么?”
他亲自起身,走到暖阁外去,进来时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安放一只白玉药碗。我见状忙道:“纯风纯一做什么去了?怎么让皇上端药?!”
他望我微微一笑,“是朕自己愿意的。”他取下药碗,捧于掌心,再用玉勺舀起碗中的药汤,放在嘴边轻轻吹着,最后将玉勺送到我嘴边。
我将头歪向一侧,不肯看他,心中也被他深深感动,眼中不断淌出热泪。他不知所以,竟问道,“我…惹你伤心了?”
“才没有!”
“那就听话喝药。”他再次抬起手来,将玉勺送到我嘴边,我缓缓开口喝下玉勺中的药汤,却被苦得连连咳嗽。
他轻拍我的背部,笑道,“有那么苦么?”我推开他的手,叫苦道:“自然有!不信你尝尝……”我话音未落,他竟已经再次用玉勺舀起碗中的药,自己喝下,而后只是微微蹙了蹙眉,“哪有那么苦?你可得都喝完了,不然叫我白白替你尝么?”
我赌气地摇了摇头,推开他举着药碗的手,扭头道,“不喝!”
他半晌不语,最终将碗放在了案上,无奈中又带几丝笑意,“朕…只拿你一个人没办法……”
我暖暖地一笑,牵住他的手掌,“只要你陪着,我就能很快好起来。”
他并不点头,也不理会,只是仿佛自言自语一般,“你知道你开口唤我玄烨时,我有多高兴……你不知道,从遇见你一直到今天,我一直在守护你,用一切你知道的,你不知道的方法。”
我淡淡动容。
想起他曾为了陪我,又怕我被诟病,就一个人睡在简陋的卧榻上;他怕我受伤,面对鳌拜的万难之时,是他飞身护在我身前;他不过是想让我觉得宫中亦像家中,便派人去看我的住处是何名字,为钟粹宫正殿取名“凝花阁”;他觉得我出宫没赶来相送,心中愧疚,还让李德全去送御膳房新做的点心……
如此细数,点点滴滴,尚不包括他瞒我是君默时,为我做的一切。他竟已不知不觉地为我做了这么多。他曾说,我写的“莫失莫忘”,他一定会贴身收好,不舍得烧掉……
“完颜霏啊,为什么他为你做了这么多,你以前竟是那样的待他凉薄?”我心中自责 ,不自觉间,眼底早已被泪水淹没,我不敢去看他,怕他发觉我的情绪。
“有朕在,别怕。”他只愿安抚我不安的情绪,伸出手来替我擦去眼底的泪,我转头望向信誓旦旦的他,终于展开双臂,紧紧拥他入怀,低声道,“别走,好么?”
他暖意盈盈地轻笑,“不走,朕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