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两个女孩入了阴世间殿,我便拿殿内黑无常塑像上的锁链弄出些铁链拖地的响声,然后走到幼清身边,凑近她的耳朵道:“幼清,结婚前可千万别去登山。”
幼清显然是听到了,但被吓得不轻,嘴里神神叨叨道:“小的只是好奇,跨进了阎王殿,希望阎王爷不要责怪,也希望阎王爷能庇佑我在阴间的祖先们。”
我走到幼年的自己身边,刚喊了一声‘九儿’,幼清忽然撺过来拉着年幼的我出了偏殿。我被阴世间的屏障束缚着,眼见她瞪着惊恐的双眼在描述些什么,我却一概都听不见了。一片模糊之中,我看见元集大师抬脚跨过了皇后祠门口的高槛,魏延跟着任队长的人马也进了大门,梁砚跟在他们身后。我赶紧飞到她身边喊了一声‘九儿’,只想引起她的注意,可她并没有回头。
“阿砚,快跟上我。”走在前面的魏延忽然朝梁砚伸出手来。她高兴地攀上前去,一把捉住他的大手。魏延猿臂一伸,将她整个人都揽进了怀里。
说到底,我是后悔的。
我就像是一个在时间的湍流里游弋的旅人,扔掉了最后一袋背囊,将整张脸都彻底沉进湖心中去。再往下,便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风停了,雪落了。
时间像是一潭死水般,彻底静止了。
☆、烟火
作者有话要说: 新更送上~~
我殁了以后,随着甬道慢慢飘向忘川。有一黑衣老者,穿蓑衣戴骨簪,乘小舟来接我。他站在横跨忘川的长桥上,递给我一把油纸伞,幽幽道:“几年未受我管束,竟成了这副邋遢模样。”
我抬眼看清来人,不由得呜咽一声:“师父——”
“小九,九儿。”师父淡淡唤了声。我被熟悉的声线逼得落下泪来,低声道:“曾以为再听不见师父喊我‘小九’,这下怕是要和师父作伴了。”
师父隶属经典派,古往今来,奇门遁甲,阅籍无数,是非常难得的学究派仙人。师父说我皮囊坏了,没人修得好,得将我带去一处叫琼荒的大陆,见一个故人。
“师父,若非我手中的珈蓝,你也未必愿意收我做徒弟,对吗?”我坐在小舟上,头枕着船脊。
师父摇摇头,道:“是我先选中了你,尔后才有珈蓝认主。”
“真的?”我喜笑颜开。
师父弯下腰,从我脚踝处解下赤鲤,放到嘴边呼啦一吹,变出满船活蹦乱跳的赤玉锦鲤来。他刮了我一眼,道:“拥有如此珍贵之物却不懂使用,也是一种浪费。来吧,跟我说说你的夫君。”
“啊?”我惊了一声。
“啊什么啊,婚姻大事你既没跟你父母讲,也没跟为师讲,任性成这个样子,我没打你就算轻了。”师父淡淡道。
“没什么好讲的。”我赧着个脸,涩涩道:“以为找到真爱匆忙结了婚,结果落了一身伤心,没熬到离婚就死了。”
“为什么伤心,为什么离婚?”
“自己作的,是我自己的问题。”我闷闷道。
“诶哟嘿,丫头长大了,知道从自己身上找问题了。”师父眯起眼来,抚了抚下巴上的白胡子,道:“魏延来头不小,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碰上的。”
“师父你知道魏延?”我从船脊上直起身,道:“这脚链就是他给我的。”
“嗯。”师父点点头,道:“你讲讲吧,咱们到琼荒需些时日。我年纪大了,爱听八卦。”
“那便从白马寺初遇开始讲起吧——”我望着周围汹涌的忘川水,事无巨细,将事情经过慢慢道来。快讲完的时候,师父大手一挥,将我们坐的小舟从忘川河上腾起,看架势是要往天上去了。师父扭过头,喊道:“你若想彻底忘了他,就舀一口忘川水,喝下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犹豫再三,最后道:“还是不了,就这样记着也挺好。”
师父微笑着,不再说话。他变出一张网来,将小舟里的赤玉锦鲤全都拢到一处,拖在船尾。小舟一直前行,往琼荒飞去。尔后,小舟载着我们上了岸,停在琼荒入口处靠海的峡谷里。琼荒大陆广袤无垠,飞鸟走兽、茂林山垣无数,师父说待我参悟生死、斩断一切烦恼,便带我过入口的界河,成为真正游弋于天地六界之间的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