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我震惊。
“是的,两个。”我爸点点头,道:“一个是你,一个是你堂姐的孩子博衍。可惜你堂姐光芒太过闪耀,博衍尚未长成便被掳去。我有托人寻过,说他已不在人世。因此,你便是那个命定的梁猎了。”
我不由得伸手摸了摸颈项上的佛龛链子,喃喃道:“命定……”
“唉,我也有赌输的时候。”皓晖同志拿手按了按太阳穴,道,“这往下,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如今只要你好好活着,我就谢天谢地了。”
“我去提龙灯。”我从地上起身,快步往藏书室跑去。藏书室位于老宅四方的正中,中央书架顶端的缺口就是阁楼的入口,阁楼之上便是天井。我爸放下悬梯,兀自攀了上去,然后拉我上阁楼。阁楼空间逼仄,我们二人都只能弓着腰,几近匍匐。我爸将一堆盖着麻布的杂物里推开,只见灰白的墙壁有一处细小的凹陷。我爸提起左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朝那凹陷顶了进去。龙灯渐渐浮现出来,我爸从衬衫口袋取出一支针管,对着食指点刺,殷红的鲜血落在龙灯灯芯的瞬间,紫气涌动,云谲波诡,扬起阁楼四周的积尘——龙灯亮了。我爸握住灯柄,提给我,道:“这龙灯,用我的血养护到现在,不知还能不能派上用场。”
“按书上说的,若赤鲤能在龙灯灯芯里潜游,便能召唤出神,重制宝匣。”我道。
“神?”我爸的眉毛跳了跳,鄙夷道,“这世上哪儿来的神?”
“我师父就是神呢。”我嬉笑道。
“是,确实是。”我爸笑了,道,“能把你训得心服口服,必须是神。”
我收了笑容,世上也许真的有神,神迹的存在就是证明,可就像我和师父之间缘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逐渐忆不起师父的具体模样,他究竟是白须冉冉还是沐风而冠,是穿粗布麻衣还是玄色中山,我皆忆不起。他带我在琼荒峡谷历练的种种,如一个夜晚的梦一样虚无缥缈。一年,两年,五年,时间慢慢淌过去,和师父有关的记忆终有一天会消散得一干二净,而师父的神迹便不存于世了。甚至,其实他从未来过凡世,一切都只是神授于我的心魔罢了。
“你出了那么长时间的远门,家里那两条赤鲤是你小奶奶白马寺放生池里捞来的,早就死了。”我爸紧张道。
“不碍事。”我将脚踝上的赤鲤链子卸下来,小心翼翼地拢进龙灯的灯芯里。灯芯着了似地窜出一大团焰火来,吓得我爸一屁股坐在地上。
“炟霐修戾,娑驮婆诃。速往无量光佛刹,放逸虚空业障消,”我念起珈蓝的口诀,展开手心,继续道,“众生所惑,梁溪岁末,砚始智周,灭尽无煜。是当之现,是当之现,是当之现!”
只听“啪啪”两声,断成两半的珈蓝落在我手心,我爸在一旁喊了声‘见鬼了’,赶紧爬过来细看。我左右手各执一瓣珈蓝残片,在赤鲤焰火处来回炙烤,待刀身泛蓝后,沿着刀背的裂痕将断成两半残片接在一起。两瓣残片之间强大的斥力迸发出一阵激烈的白光,我双手死死攥着,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放松。过了一会,斥力逐渐消失,转而成了引力,白光消弭,珈蓝恢复如初。
“这赤玉锦鲤你哪儿寻来的?”我爸皱着眉头,闷哼道,“这玩意儿可邪门了,和家养的锦鲤完全不一样。”
我收刀入鞘,拢了拢火焰,淡淡道:“有缘人送的。人家非要送我,我不收说不过去。”说话的间隙,赤鲤焰火变幻出各种形状来,我爸的眼睛发着亮,激动万分道:“可别真的烧出个什么东西来!”
我也凑近细瞧,一瞬不瞬,生怕错过了什么精彩。那焰火似是通人性,见我和我爸都盯着,反而乖了下来,不再变化,一如寻常焰火。
“算了,就让它这么烧着吧,过两天再来瞧瞧。”我爸收了兴致,将悬梯往出口一铺,道,“你堂姐今年想在国内过年,不出国了。”
“真的假的?”我跟着我爸往出口挪动,两个人爬下悬梯,回到藏书室内。
“真的。”我爸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道:“你堂姐怀了。”
“太好了!”我激动地拍起掌来,原地转圈:“太好了!梁家要多一个小baby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