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灵运瞥他一眼,“怕是殿下对楚襄上书我进宫而不愉吧。”
当初她为换回赵承嗣求进东宫,多的是楚襄力荐与其这许多年谋划,这些时候她在东宫太过乖觉,且太子从未宣她跟前问话,像今日这样倒是头次。
赵灵运顿了顿,回头问道:“我要你去安排欧阳剑之事,中元节他可有去菩若寺?”
“去了,”赵承嗣点头,而后皱了皱眉,“四姐与他见过,叫我问您一句,'他可是旧识?'”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赵灵运却懂了意思,从袖中取了封信递过,“你去给她罢。”
赵承嗣暗忖两人所做许是与潘氏有关,遂不再提,问了她近来身子如何,可有头疼复发再咳之症?原是她当日落水,肺症引起发热,太医连夜针治才算稳住。而那脑袋后面的血块,直至今日也未曾消去,常有头痛难耐。
“伤筋动骨还需一百天,我这越来越好,你无需挂念。到是你,记得常用养身丸,暖玉也不可离身,等大好了再来东宫议事也不迟。”
“姐姐且放心,承嗣省的。”
赵灵运点头,“今升你做户部主事,想是圣上对你多有恩眷看重,我便不留你,自去吧。”
赵承嗣躬身一揖,门外马公公早已候了,等人出来,抬了顶小轿,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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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多为苦寒寸草不生之地,不同于虎狼军营的艰苦卓绝,这十里外的铘城的将军府,正是雕梁画栋,雍容贵气。
容桓穿一身玄色常袍,隐隐可见偾张的筋肉下溶于肃杀冷硬。他站在一处檐房下,手里展开张纸笺,正凝神细看,眉宇轻皱。
贤妃虽只生了个公主,却因是圣上老来得女,晋封为四妃之首的贵妃,平江侯因此又累身加爵,其势力隐隐有盖压皇后母家的势头。圣上虽未封赏诚王,却允他“慰藉贵妃”的上书而搬回宫中,这也是独有的偏爱了。也是趁此机会,贵妃向圣上提了韩黛玥与他的婚事,圣上虽略有犹豫却未再说不可行。
反观太子那边,只把赵承嗣拨到户部任主事,对赵灵运却连提一下也不曾。
容桓放下信,抖了抖胳膊,落在了肩头的信鸽便翩然飞去。
无用过来禀告:“世子,老将军请您过去。”
辅国将军不上阵杀敌时,喜欢坐在躺椅里钓鱼。这花甲年纪的老头,穿一身寻常家常袍子,脸上罩着一本兵书,空余一缕花白胡子风中摇曳,手则持一柄钓竿,半天也不见动态。
容桓到了自顾拿起另一杆钓竿,再从小巧的竹篓子里拿了个饵拴上,甩动间手臂肌肉拉伸,动作潇洒舒展。
他耐得住,一动不动,等愿者上钩。就见风吹过,池水粼粼,扣在老将军脸上的书掉了下来。容桓扬眉一笑,一抖手,一尾鱼甩着尾巴拍打作响,眼看着拎到鱼篓里,又听啪一声,水花溅起,落回水里。
“好小子,竟有胆子戏弄起老夫来了。”
这声音老态龙钟,嗡嗡低沉。容桓转过头去,神色讶然,“外公醒了?”
“哼!”
容桓斟了杯茶过去赔罪,老将军点了点头,“你这茶不错。”
“庐州六安茶。”
老将军又嘬了口,面色和蔼带笑,话语间却不尽然,“你来了也有月余,可有想好对策?”
容桓把玩着钓竿,目光盯着池水微波,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神色间几分诡谲残佞。“却是要回去了,今日过来也是来和您告个别。”
“几时出发?”
“明儿一早。”
老将军捡起兵书,随意翻了两下,“你同你父亲不一样,我本意也是要你留在军中,可你兄长又不是个当家的样子,如今这个时候你肯来就还是拎得清的。这次回去,那些将士便不再是我虎狼军中人,你如何做都是你自己的思量。”
“却是我与诚王换取信任,暗助楚煊,牵扯住楚襄,”容桓正了脸色,手指划在桌上点了点,“一将功成万骨枯,无论是谁登基,都不会留得好命。”
诚王为人阴险,太子城府颇深,世家权贵间动一发而牵全身,并不容于皇帝眼皮底下。改朝换代之际,即是权贵更迭之际,现在留着他们,不过还可再烈火烹油,锦上添花一番。太子先前的风光,随着贵妃诞下公主不过笑话一场,诚王又可再与太子角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