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哥哥,外面,外面又黑又冷,灵兮求求您让我进去。”
楚襄敲木鱼的手顿了顿,缓缓睁眼过去,从门楞上投射下的小人影,拉长不过纤细一道,好不可怜。他那薄唇轻轻扬了道弧度,慢腾腾起身踱步到了门边。
赵灵兮抽了两下鼻子,嗓子挂了点呜咽,小动物哀鸣一般,“哥哥不让灵兮进屋,那您可知做晚课的大殿在哪里?”
楚襄猝不及防地拉开门扉,外面还在拍门的赵灵兮来不及收手,直扑到他怀里。袖子里的手炉咣当一声掉到地去,咕噜咕噜滚了几圈才停下,她像只猫儿窝了他一身温热,杏眼闪过光亮,又很快敛下去,抽了抽鼻子。
楚襄眼中掠过一抹笑意,只觉这小姑娘鬼灵精似的。便见他凤目斜挑,清贵的嗓音也像这满室寂寥,清清冷冷,“你叫灵兮?哪个兮?可是心有灵犀的犀?”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作我的名字。”
“却是特别,”楚襄颔首,松开她寸许,复看之,薄唇轻吐,“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果然好字。”
赵灵兮如今看上去不过□□十岁小童一个,却生得娇俏甜美玲珑狡黠,尤其是那双杏眼,活灵活现水灵光似的巧目秒兮。“灵兮”二字取得极其秒,再者她小小年纪已是相貌不凡,若是再长上几岁,怕是要被求亲者踏破门槛了。
思及此,楚襄倏尔有些不悦,对她就有些不闲不淡。赵灵兮有些纳罕,这人刚还有些和颜悦色模样,转眼又淡漠如冰,还真是阴晴不定。好得也是县主膝下教养的,赵灵兮这点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当下就规规矩矩坐在一边,再不出声了。
楚襄瞥眼过去,仿佛没见过猫儿一样狡黠的小姑娘,这会端庄闺秀,活脱脱一个上京世家权贵下的姑娘。也是这会儿,才仔细观察起来。赵灵兮一身织锦皮毛斗篷,穿素绒小袄,踩云头锦绣黄雀绣鞋,头上束七彩缎带,并绢花、篦苏各两支。手里抱着的铜手炉乃司制坊所造,这便不是寻常人家的制备了。
这几日刚好是了色大师云游归来,在菩若寺开了场七天法会,前来听禅讲佛者非富即贵,就连他母亲也是通过他得来两张帖子。楚襄不禁深睇了赵灵兮几眼,她刚还有说去那做晚课的大殿。把这前因后果串了起来,怕是这小姑娘贪耍,越走越偏,才来了此处。
赵灵兮其实早已急不可耐,却也装作沉稳模样,眼见他上下打量自己,心道有机可乘,就眨了眨眼睛,“我在此处怕事扰了哥哥,我也不敢叨扰,烦请哥哥告知我大殿在哪,我这就离去。”
楚襄撇唇轻笑,“告诉你?告诉你你就知道路了?菩若寺不待女客,若是你跑去了不知的院子,该如何与那些和尚说的清?怕是把你打一顿直接丢出去。”
“那,那怎么行?”赵灵兮有些坐不住,伸手拽了他两下,“我若是再不过去,我姐姐和祖母该是急了。”
楚襄把她那急躁的神色尽收眼底,暗忖再如何端庄到底小童一个。只她出来的久,手有些凉,便不动声色地收紧了手心,面上又不显,淡淡道:“你是哪家的?说不准我认识你们家长辈,便是派个小厮送你回去又何妨?”
赵灵兮略松了口气,就怕这人又是一个不高兴,不理不裁,她只得等县主派人寻来再跪祠堂了。“我父姓赵,我便是叫做赵灵兮。”
赵?楚襄皱了皱眉,脑袋里过了遍受参与法会的名单,却没有一个赵姓。他又看了眼赵灵兮,焦急神色做不了假,只是赵姓,又是权贵的,上京里头也只有秘书监赵大人一家了。可那赵大人既未拜过贴也未被邀请,难不成是随了亲戚过来的?是了,这位赵大人有一胞姐正是尚书右仆射的夫人。
楚襄动了动眼皮,把手伸过去,“拿来!”
赵灵兮看他指着手炉,就递过去,看他从一旁的炭盆里夹了两块银丝炭放进去,又从案下的抽屉里取了条手帕裹起,再递还给她,可谓细心观察照顾自习了。
做完这些,楚襄叫了声“陆乙”,便见门口出现了个文士打扮的青年,躬身一揖,“公子!”
“带她去正殿。”
“是。”陆乙再一揖,面向了赵灵兮,“情姑娘随小人来。”
赵灵兮下意识看向楚襄,手指紧了紧抓着的手炉提把,“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