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氏陪着小心说话,“咱们虽然不过问爷们的事,但咱家跟那县主府大抵是两条路子的。她有几分能耐,母亲您还不知?何尝是没把咱们放在眼里,这不惯是倚着爷们给姑娘们穿小鞋。”
说的就是惊蛰菩若寺那一桩,更是捧了华荣夫人说话——别甄在东宫不若勾得容桓神魂颠倒,韩黛玥也不至推她下水。
华荣夫人皮笑肉不笑地点破她那点心思,“瑗姐儿明年该及笄了,你这做母亲的,平日就是太宠着她了,养成那么个娇惯性子。这些时候,我看她确实要比以往好了许多,她十一叔也是为了她好,要不你看看,府里这么多姑娘,怎么也没见他对哪个管教一二。”
戴氏不说话了,华荣夫人翻了翻眼睛,拿过一边丫鬟敬献的茶,嘬了一口。
这时有婆子在外面报:“医女官来了。”
戴氏借机寻了个借口自去了,出来时与赵灵运擦身而过,她扫了眼过去。一身朴色宫女宫装,头低垂着,半侧的脸不白不黑,五官平淡显老。见主人家行礼,无不规矩,戴氏不疑有他,自己也领着一群丫鬟婆子走了。
晨雾院一应摆设照旧,屋里熏着华荣夫人喜欢的香料。花厅连接暖炕的梁下束着纱帘,上面打着璎珞,拖落到地。两边各站着两名丫鬟,衣色压身,便见着年纪都要比原先大上几岁。再往里走,暖炕上坐着华荣夫人,一边脚踏坐着个大丫鬟垂腿,另一边则站着个头发花白的婆子。
华荣夫人扣了扣茶碗,众人皆是低头无甚表情的模样,赵灵运也矮身下拜了万福,“奴婢见过夫人。”
“世子可是用药了?”
“回夫人,用了。”
“嗯……”华荣夫人沉吟片刻,撂了茶杯,“你可得好好照顾了,照顾的好,自然也好,照顾的不好,别说你是宫里的,也是照罚不误。”
赵灵运点头,“奴婢省的。”
华荣夫人这时朝王嬷嬷使了个眼色,但见这婆子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个锦匣,又从里头取出个银瓜子,放到赵灵运手里。“拿着吧,夫人赏的。”
赵灵运往后退了退,并不接,“奴婢谢过夫人,夫人太客气了。这原本就是奴婢该做的事,奴婢在宫里时,上头就吩咐了要好生伺候世子。”
“是个懂事的。”王嬷嬷回头和华荣夫人说了一句。
华荣夫人端直了身子,招手叫她靠近了说话。“宫里的规矩就是好,你们这几个都好好学学。”又说,“可也别怪夫人我提醒你,如今你住在世子的屋子里,世子是什么身份,你该掂量掂量。”
“奴婢不敢,奴婢省的。”
这一通点拨完了,华荣夫人也不愿再与她多说,就说累了,你去吧,有什么事直接到晨雾院来。
赵灵运回去的时候经过容桓的书房,她来时有人引路,去时独独一人,见庭院幽深无人把守,便推门进去。
书房自来是禁地,没有主人允许断不可进来,她与容桓也相处了有段时日,来此处却是头一次。一间通透屋子,从南到北一眼望尽,没有软塌、暖炕一类,单单书架柜子占了一整面墙,靠窗处放了一张书案,上面除了文房四宝都是文书之类厚厚一摞。赵灵运随意拿了一本翻了两下,是誊写的一本国策,字体狂放,字肖其人。
赵灵运放下国策,拇指拨拉了几下摞高的书册,见没什么紧要东西,又转身朝书柜走去。这样一边翻阅一边四下里按了按,不见有何不同,想朝廷自来对稽核盐税严谨细致,容桓私自挪用予诚王用以私养府兵,然这些税钱也不足以支撑府兵的操练,即江南、集津垛等地,西南蛮化之地的盐税怕也要填上。赵承嗣入户部主事便是奉了太子的意思彻查此事,可惜太子也没料到容桓这一步挂职军中,赵承嗣只能去往职方。
这时候楚襄该是动身了,赵灵运于公于私布的赵灵兮这步棋,到现今终于摆在了明面上。各地舆图赵承嗣已送上了楚襄的案头,就是北境虎狼军所处之地也在其上,而楚襄只需太子那边的“通敌叛国”来个里应外合,赵承嗣伺机叙功,楚襄便是正经的武职将。
能在诚王掌控下的兵部把赵承嗣安插进去,太子放在诚王身边的暗桩当不是一般人也。
赵灵运支颌忖度片刻,手碰翻了纸镇。便听磕哒一声细响,书案下的抽屉旁弹出一个暗格,里面是几张薄纸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