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嗣默不作声,喝着自己的那碗药汤,耳边渐渐只有风吹花落过,燕子呢喃时。
赵灵运嘱咐他,春闱将近,近来不要想些别的,好生读书才是。
“你四姐要回了,我得去给她准备准备,到时你还要背她出门。”
赵承嗣唇边扬起一抹笑意,病弱的少年不见一丝稚气,反而老成持重,所有心思都隐在那抹淡笑里。
赵灵运后来问芙风,“当初送他去外祖那,不知是对是错。”
芙风忙不迭宽宥,“大姑莫担忧,五爷如何也是您的嫡亲弟弟,断然不会害大姑的。”
赵承嗣今日所言又有几句真,几句假?赵灵运忽觉疲惫,半个身子倚向芙风。没有什么比权势在手更让人心安,又有几人面对权势不心动难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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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茜恭敬地托高了双臂,把手心那个印章呈给容氏看。“夫人,此乃县主府掌家执印。大姑说她近日身体不爽,府中诸事由您掌管。”
容氏自看到那个印记就心内一阵狂跳,却不敢掉以轻心,只怕有诈,是以并不去拿,而是端了张为难的脸色。“大姑身子不好,等她养好就是。”
枝茜转了个身,把印章递给了湘红,而后跪下,道:“实不相瞒,夫人,大姑在菩若寺受了惊,太医也曾说要静养,大姑说您是长辈,合该您管。”
容氏心道这话说的好听,早些时候怎么不交?面上不显,却对枝茜把印章交给湘红没有阻拦,只勉为其难道:“如此,我便先替灵运管着了。”
原是县主当日把执印交给赵灵运时,叫了府内所有主子下人,开前院进正屋,宣告之:“从今以后,县主府谁是主子你们要拎得清,叫什么也要明白。”
四下里乌泱泱一群,皆朝赵灵运跪下磕头,“奴婢、小人,见过大姑,大姑万福金安。”
容氏也要叫她一声大姑。
这口憋了多年的气终于消了一些,她便立时改口,叫她灵运。
“湘红,去开库房!”容氏扬了扬嘴唇,细挑高眉是藏不住的得意,“只管拣了最好的药材,给灵运送去。”
“是。”
湘红应道,领着珍鸟去了。
枝茜暗地紧了紧手心,“奴婢谢夫人挂念大姑。”
容氏下意识抚摸了下腹部,顿觉神清气爽,对于枝茜那故意的“大姑”也不想计较了——让她过过瘾就是了,如今她掌了家,还能叫赵灵运好过?
这般想着,心里计较着“那位爷”说过的话。就是好生养着这胎,也要阻拦容桓。
从缀锦阁出来时,珍鸟愤愤不平地和枝茜咬耳朵,“什么破烂玩意,咱们库房里不知道有多少这些东西。”
枝茜扫了眼她怀中抱着的人参、燕窝,说了句,“真要留着过年?扔了吧。”
他二人正走在湖边小榭,珍鸟听罢,一股脑全扔进了湖里,后面跟着的几个丫鬟见状也把东西都扔了。
枝茜叮嘱珍鸟,“我怕是要出什么事,你找个机会,塞几个机灵的过去。”
容氏刚叫湘红收拾了一些人,她又新掌了权,正是用人时候,最是派人做桩子的时机。
珍鸟应了,脑袋里开始过人选。
枝茜又说,“这事我会禀告大姑,到时你去找莲玉,她自有办法。”
“现在就去。”枝茜催促道。
她从来都是赵灵运身边最稳重的那个,不比莲玉的胆大细心,芙风的俏皮泼辣,却往往能猜中几分主子心意。
若按赵灵运所言,下次容桓再来或提亲或成事实,在之前她做奴婢的就得伶俐着,万不能因些没用的小事扰到赵灵运。
这么想着,就看芙风迎了过来,手里还拿着几个花样子,“这是给四姑娘准备的绣样,大姑让我俩去布庄上看看,找两个灵巧的绣娘,做一套锦被缎褥,绫罗织帛。”
枝茜拿过仔细看下,却是赵灵运亲手描画的。鸳鸯戏水,并蒂花开,比翼双飞,连理同枝……
各个寓意深刻,喜气吉祥,却不知,她和容桓又是怎样。
第39章
拂晓晨光,星月未退,正是好眠的时辰,万年县通往上京的官路上行驶着一架马车。车轮一路轧过,卷走尘嚣灰烬,陆乙勒住缰绳,将车停在距城门尚有十里的路旁,隔着帘子轻声道:“四姑娘,到了。”